悦安宫内,柳树刚刚抽出了新芽,春风温柔地搅动池水,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可是,整座华丽雅致的宫殿内却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也没有任何的声音,只能听到黄鹂还在枝头无忧无虑地唱着,浑然不知世事变迁。
忽然,赵妃的寝殿中传来“哗啦”一声,精致的陶瓷茶杯从赵妃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你说的.....是真的?”赵妃颤声问道。
贴身婢女跪在赵妃的跟前瑟瑟发抖,哭泣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城楼那边确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他......”
婢女不敢再说下去,只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赵妃的神色,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罢了,你下去吧。”赵妃跌坐在梳妆椅上,泪水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很快打湿了衣襟。
“娘娘......节哀啊......”婢女已经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就退了出去。
赵妃听着外面天翻地覆的动静,忽然间觉得很恍惚。
前几天洛霖还陪着她读书骑马,说着以后要一起离开皇宫,畅游天下,但是现在阴阳两隔,又怎么可能实现呢?不知洛霖一个人在冰冷的黄泉路上会不会寂寞?会不会觉得好冷清?
赵妃擦干了眼角的泪痕,换上了平日里洛霖最喜欢见她穿的一件衣服,开始在梳妆镜前认真梳妆。
收拾好后,赵妃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年轻漂亮的模样,很勉强地扯了一个微笑。
随后,她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一口饮下,扶着墙壁躺在了床上。冰凉苦涩的液体侵入体内,仿佛有火焰在五脏六肺中燃烧一样,剧烈的疼痛让赵妃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在最后的时刻,她仿佛看见洛霖就在不远处,笑得很是开怀,就像三月的春光。他慢慢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温柔道:
“走吧,我们......终于自由了。”
*
皇宫中的喧闹渐渐平息,玄羽军占领了皇宫后,按照洛城的吩咐,一部分人来到了顾岩的府邸。
顾岩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檀木桌前喝茶读书,就算是玄羽军拿着剑对着他的时候,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毫不在乎地抿了一口茶,头也不抬道:
“既然是想请我走,这是什么态度?”
“顾大人,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也是知道的......”带头的玄羽军冷漠地望着顾岩。
“我当然知道。但是那又如何?”顾岩不屑地看着带头的玄羽军,悠悠道:“就算是大梁覆灭,也轮不到你们来这样使唤我。”
“顾大人,你......”带头的玄羽军觉得有些丢人,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直视着顾岩。
顾岩再次无视所有人针尖一般的锐利目光,风度翩翩地从檀木椅上站起来,挺直了脊梁跟着玄羽军离开了,一派潇洒自傲,没有任何的恐惧。
地牢内,顾岩还是端正地做着,闭目养神,仿佛周围的肮脏和黑暗都和他无关似的。
看守送来的饭菜看起来还算可口,但是顾岩一口都没有碰,还是放在原来的地方,甚至连水都没有喝过。
看守的两个侍卫无聊地靠在大门上打哈欠,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侍卫感叹道:
“这地牢我守了快三十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那些平日里再高高在上的权贵,到了这里不照样是哭爹喊娘?今年这样安静倔强的还是第一次见,算是长见识啦......”
沧桑的声音在空旷幽深的地牢里回响着,吵醒了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顾岩。
他的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忽然间,他似乎是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缓缓地向他走来,最后停在了他的牢房门口。
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红色的金丝鞋,上好的锦缎,上面绣着凤凰。
顾岩费力地抬起头,却看见林逢君穿着一身华贵的金红色衣衫,端着一杯毒酒。目光复杂地俯视着顾岩。
“你来了?”顾岩的声音嘶哑,目光却很是平和,扯动干裂的嘴角微微笑道:
“我就知道你会来,最起码会送我最后一程,不是吗?”
林逢君沉默不言,看着顾岩现在落魄又倔强的样子,想起来她前世死前的模样。
也是在这样昏暗寒冷,终年见不到阳光的地牢中,她带着满心的恨意,喝下了那杯毒药,没有等到新年的第一声鞭炮响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看着当初的愁人和自己有一样的下场,痛快吗?高兴吗?林逢君扪心自问,却感受不到什么激烈的情绪,内心深处只有无尽的悲凉。
“既然知道我是送你最后一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林逢君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岩道。
“当然有,有些话,我只能和你说,你过来一些。”顾岩朝林逢君招招手,又挪了挪身子,吃力地走到牢房的门边。
林逢君犹豫着不肯过去,顾岩无奈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我浑身都是枷锁,是不可能再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