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霖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骤然停驻片刻，隐隐听到了屋内撕心裂肺但是愈渐微弱的咳嗽声，暗中握紧了拳。他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太后一直疼爱皇上，这个时候想必有很多话要说，皇上先单独进去吧。”洛城道。

洛霖没有回答，深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迈进了慈宁宫。

“咳咳咳......”太后险些咳得喘不过气来，一旁的贴身宫女赶忙将她微微扶起来，轻柔的拍着她的背。

“母后......”洛霖跪在太后的床边，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泪水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阿霖，是你吗？”太后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伸出手四处摸索着洛霖的踪迹。

洛霖一把握住太后的手，将其轻轻覆盖在他的脸颊上，让他的温暖一点一点传递到太后冰冷的手上。

“母后，我在。”洛霖哽咽道。

“你呀，总是长不大，小孩儿似的，总是让我不放心。”太后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无奈又慈爱的微笑，想像平时一样敲一下洛霖的脑袋，却又发现现在的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了。

“母后，儿臣会做好该做的事情，不会再像原来一样了......”洛霖鼻尖一酸，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眼眶滑落，滴在太后的手背上。

“傻孩子，母后不怪你，别哭了。”太后吃力地扯出一个微笑，颤巍巍地帮洛霖拭去眼泪，声音沙哑道：

“你记住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活着最重要。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明白了吗？”

在那一瞬间，洛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端详着母后看穿一切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儿臣明白......”洛霖沉默地打量着太后的目光，看到了释然和悲悯。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太后喃喃地说了很多遍，最终放心地笑了，缓慢地摩挲着洛霖的脸庞，道：

“阿霖，母后知道你天资并不差，只是天命如此。以后啊，一切听从你内心的想法，切莫过于听从他人而失了本心。”

太后的目光深邃，仿佛能够看到很远很远，但是又感觉她说的并不远，恍若就在眼前。

“好了，让洛城进来，哀家还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说。”太后示意宫女将洛霖送了出去，把洛城请进来。

“越王殿下，太后娘娘想单独和你说些话。”宫女恭敬道。

洛城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宫女走进了屋内。

“儿臣参见太后！”洛城像往常一样在太后面前行了礼，低着头靠近太后的床边。

“阿城，过来。”太后平静地笑了。

洛城又往太后的身边挪了一些，屏息着等着太后说话。

“哀家知道你后面要做些什么。”太后的声音带着特有的苍凉和悲怆，“那个位置，终究是你的，也应该是你的。”

洛城不无意外地微微睁大双眸，沉声道：“太后娘娘，微臣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哀家时日不多，你又何必装傻呢？”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哀家从未说过，会阻拦你做这些事情。”

闻言，洛城讶异地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太后。

“虽然哀家这辈子没有走出过这座深宫，但也是亲眼看着大梁越来越衰败，心里一直清楚，阿霖的心思从来没有放在治国理政上，他不是这块料子。”太后叹了口气道：

“哀家看着你长大，你有什么样的志向和才干，其实很早就清清楚楚了，你在哀家面前，没有必要伪装。”

洛城沉默不语，脑海中闪过儿时许多零零碎碎的事情。

在他年纪尚小的时候，他的生母离世，因为出生卑微，被其他皇子嘲讽和排挤，父皇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就连服侍他的下人，都是表面上敷衍，暗地里帮着别的主子害他。

在那个时候，是太后凭借着一己之力，供他衣食，让他和别的皇子一起读书，在受到欺负时护他周全。

他还依稀记得，京城的夏季不仅炎热，而且蚊虫极多，照顾他的宫人全部在偷懒，他常常在夏夜无法入睡。太后在这个时候经常把他接到自己的宫中，和洛霖睡在一起，亲手摇着蒲扇哄他们入睡。

“这些年，多谢太后娘娘照拂，儿臣......无以为报。”洛城只觉得嗓子发干，本想说一番感谢的话，但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