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场子,过来看看。”傅棠舟露出那种商业场合才会有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松开顾新橙。
对方显然没把顾新橙的存在当回事,乐呵呵道:“我还想着过几天约你,今儿个不是赶巧了么?”
傅棠舟说:“是挺巧。”
“要不傅总一块儿过去坐坐?”对方发出邀约,“正好手头上看了几个不错的项目,想跟傅总交流交流,张总李总他们都在。”
“行啊,”傅棠舟说,“今天我请。”
“哪能让傅总破费,我请我请,走吧。”
傅棠舟看了一眼顾新橙,她知道他们要谈正事,她不方便在场。
于是她说:“我自己回去。”
傅棠舟问:“你怎么回啊?”
顾新橙刚想说坐地铁,忽然意识到这种说法太不给他面子。
好歹也是个老总,让身边女伴坐地铁回去也太丢份儿了,旁人得怎么看他啊。
傅棠舟把车钥匙塞进她手里,说:“我让林云飞送你。”
她没法拒绝,只能听他的话。
顾新橙看着他原路返回楼上,手里的保时捷车钥匙像是个烫手山芋。
没几分钟林云飞骂骂咧咧从楼上走下来,见了顾新橙脸上立刻堆着笑:“顾妹妹,走吧。傅哥让我送你回去。”
顾新橙问:“你喝酒了吗?”
林云飞道:“我是来开酒吧的,不是来喝酒的。喝醉了我夜里怎么算账啊?”
顾新橙:“……”
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个能把账算清楚的人。
然而,就算她能把账算得一清二楚又有什么用,她又开不起这么大一间酒吧。
顾新橙带着林云飞去来时的地下车库取车。
林云飞见了傅棠舟的车,像是发现了宝贝似的,啧啧称赞。
“这配置,这内饰……”他爱不释手地摸着方向盘,扭头问顾新橙,“你猜傅哥这车得多少钱?”
顾新橙靠在后座,眼神涣散,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林云飞可不管顾新橙搭不搭理他,他比出三个手指头,语气非常浮夸:“起码得这数儿。”
顾新橙心想,林云飞都在三里屯开酒吧了,还稀罕这车?
“最关键的是,这车型国内暂时买不着,得从德国买,用船从海上运过来。我敢打赌,全北京也难找出第二辆来。”
顾新橙闷声不吭,这果然是傅棠舟能干出来的事儿。
林云飞发动汽车,载着顾新橙出了停车场。
他滔滔不绝地给顾新橙讲这车多么厉害,顾新橙兴致缺缺,却也会“嗯”、“哎”、“是”地接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前面坐的是北京出租车司机。
开了一段路,林云飞终于想起了正事儿。
他问:“顾妹妹,我把你送到哪儿啊?”
顾新橙心里不是滋味。
傅棠舟明明说了陪她回家“玩”,现在却丢下她去谈生意,也没告诉她几点回来。
换做以前,她会乖乖回去等他,可经历了今晚这么一番曲折,她莫名生出些反骨来。
顾新橙说:“我回学校。”
林云飞问:“你学校在哪儿啊?”
顾新橙说:“五道口。”
林云飞想了一阵子,估摸着也没想明白五道口那边有什么艺术学校。
于是他又问了句:“顾妹妹哪个学校的?”
顾新橙答:“A大。”
林云飞愣了一下,感慨一句:“学霸啊。”
“我这人呀打小儿学习就不好,”林云飞说,“要不是家里接济,我估计只能上街要饭咯。”
顾新橙轻轻扯了下嘴角,只把他的话当个笑话听。
年纪越大,越知道努力并不是万能的。
普通人终其一生能提高一两个社会阶层,已是极限。
能突破天花板的,要么天资卓绝万中无一,要么机缘巧合时势造英雄。
像林云飞这种出生在人生终点线上的人,或许无法体会这一点。
“顾妹妹,你是哪儿人呀?”林云飞变得狗腿起来。
“南方人。”她说得很含糊。
“早听出你是南方人了,南方那么大,哪儿的呀?”林云飞追着问。
“无锡。”
“江浙一带的呀,沈阿姨算起来也算半个江浙人呢。”
“沈阿姨?”
“就是傅哥他妈,海军大院儿那片儿好多都是江浙过来的。”
这些话傅棠舟从来没跟她说过,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妈妈姓沈。
出于某种心理,顾新橙试探着问了一句:“他妈妈人怎么样?”
“沈阿姨这人吧……”林云飞欲言又止,他把皮球踢给了傅棠舟,“你直接问傅哥不就完事儿了。”
顾新橙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路灯,半晌没接话。
问了,他会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