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想到了那位长辈。

她再度快速结印。

薨星宫内，一簇神乐铃急促的响起。

正在地下宫殿静坐镇守着结界的天元，看向那串神乐铃，上面的铃铛就在刚刚无风自动了起来。

世间有蝉，埋于土间数年，方才掘阅而出，蜕于浊秽，羽化而登仙，以浮游尘埃之外。虽只有一夏之寿，秋风若至，便似露晞，蹈节死义，但居高声远，可流响万古。

“阿蝉回来了啊。”老人语气唏嘘。

他因术式「不死」，历经了无数亲友、后辈的离去。

“也是，已经到千年后了。”在地宫独自一人不问世事多年，天元有时回忆往事，那些故人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情不自禁的说出了声，由此，倒似一个普通老人家患上了自言自语的毛病。

铃声有规律的响起——

是要他让结界大阵真正运转起来。

就好比免疫系统，结界大阵清理这种异物，再合适不过了，那个人可能只会惊疑于日文前辈出手。

「百百目」解决。

剩下的就交给后辈吧，不能让他们太娇生惯养了。

「绘空，看天上。」

梦野：？？？

我这意识自造的风景，有什么可看的。

但本着对自己这位不知道多少个祖的祖奶奶的尊敬，她还是认真的抬头去看。

凝神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星罗棋布的星空。了，各种星体做着秩序井然的规律性旋转，那星空有一种让人产生一种自灵魂而起的前所未有的震撼。

以她为中心的地方，大量星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也有的星辰只是萤火之光。

“这些星辰代表神明，这一圈都是日本的神明……”巫女以手指画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光芒越盛的是越为强盛、越被人们信仰的神明，微弱些的则是次些的。”

她又指了指其他几颗星辰，这些星辰似乎正在壮烈的陨落，黑暗之中内核燃烧殆尽，轰然绽放出恢宏的光珥，那时，洋红、紫红、蓝绿、祖母绿、明黄、苍白的火焰在星辰上不断绽射，形成一副瑰丽奇妙的图景，那星辰坍缩后又反弹，再次爆炸，一次爆炸接着另一次爆炸，辉煌宏大像一首巴赫，具有森严的建筑之美的旋律。最后一大团稠密的碎屑开始旋转起来，仿佛在沸腾，诞生了新的引人注目的星辰。

“这种，是正在「换代」。神是不死的，只是会「换代」。”

“「换代」？”梦野推测道，“是死亡了又会以类似「轮回」的形式再次复活吗？”

“对。但是，「换代」后，之前的记忆、人格完全都会被清空，神会以空白纸张一般的状态重现。万物有灵，除了神，一些精灵、「名」很强大的咒灵，他们也存在「换代」。”

那岂不是咒灵不止源头上无法掐灭，祓除完强大的咒灵，这个咒灵也还会以其他形式再度回来？

这样的话，未来的人有些岌岌可危啊，生存空间被不断的挤压……她之前的想法终究只能暂时治治标，却无法治本。

梦野还注意到一颗离她十分近的星辰与众不同，这一颗完全黯淡无光，但她却感觉这星辰与她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这是……”

“这是「梦野间」。”巫女顺着梦野的目光看了过去，平静的回答。

“「梦野间」？”

听起来跟她的姓有关来着。

“为什么它是不亮的？”

“因为祂已经死了。”

“「换代」呢？”梦野有些懵。

你不是前脚才说，神明是不死的，只是会「换代」吗？

“硬要说就是「换代」给你了。”

梦野：？？？

我是正常胎生出来的人类啊！

怎么和神扯上关系的？

但她看巫女似乎也没有想解释这茬的意愿，就转移了话题。

“那这些呢？”梦野指着另一处地方的星辰问道。

这些星辰不同于前面所提到的那些星辰，那些星辰周围围绕着灰蒙蒙的云团。

让她看了，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沉重感与悲哀感。

“是「堕化的神」。”巫女的语气有些感慨。

堕化？

梦野再度思考了起来。

恶神的意思吗？

那那些亮着的神就是善神咯？

可是神明真的就善恶之分吗？

影视文学作品中有无数对神明的描绘，典型的形象有希腊式的充分展现放纵与原欲的神明，也有富有理性意识和责任观念的罗马英雄式神明，还有崇尚群体本位、自我牺牲与忍让博爱的希伯来基督式神明，等等，但这终究只是人类的想象。

假设神明是一种更高纬度的存在，那么，可以将神作为一个具有更强大的物种来看待，即神可以不具备人格，也不搞道德判断，是一种和个人无关的客观存在。

巫女发问了，“绘空，你觉得，神应该是怎样一种存在？”

梦野沉默了一会，「应该」是问题的核心。巫女问的不是「神是怎样的？」这种问题，而是「神应该是怎样的？」。

当初她和硝子谈话，还吐槽过，这个世界发展完全不平衡，按理人类的负面情绪都生出咒灵这玩意了，为啥不能生成正面的存在与咒灵对应呢？

虽然这样的世界是说不上合理的，更说不上平衡，但比起像超级英雄电影里普通人们只能手无缚鸡之力一般等待那种未知强大的存在的救援，寄希望于他们的高道德，她果然还是更希望人们团结起来自发组织去战胜这种不合理。

假设这个世界不存在咒灵，那她对神的期望是——

“惟其沉默，双手紧缚，祂才是神。”

“人类的命运应该交由人们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