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确实很有名，听说很多案子都是秒破案，甚至有时候足不出户，只看卷宗就能破案。

“是的。乱步他供职于横滨的武装侦探社，侦探社差不多就是一人侦探，全员武装。”梦野忍不住吐槽。

但这也是侦探社宗旨所在，本身侦探社就是福泽先生以乱步为轴心，建立的武装起来的侦探团体。何况有乱步这样的举世无双的侦探在，社里也确实没太大必要招募其他侦探。

如果是武装侦探社的话，梦野之前所说的情况都可以有所解释了。五条悟对于这个武装侦探社也有所耳闻，据说社员大部分是异能力者，是专门从事不能交给军队和警察这类危险工作而成立的侦探集团。

“五条老师，我想去硝子小姐那一趟。”回到高专后，梦野迫不及待的说，“这些咒具就麻烦老师还回去可以吗？”

“咒具不用急着还，绘空酱应该用的还顺手？就先一直用下去吧。为什么要去硝子那？你又没受伤。”

“我想去硝子小姐那了解一下尸检报告……”梦野将今天上午所碰到的事和五条悟大致说了一遍。

五条悟倒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那应该就是你说的诅咒师犯案啦，不过都是些小杂鱼而已，用不着这么警惕吧。”

梦野长叹了口气，结果头发又被五条悟揉成了杂草，“小小年纪不要思虑过重，看你唉声叹气了多少次，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大人顶着呢。”

“你要是好奇这个案件，那就去硝子那看看吧，我先回去吃甜点啦~待会绘空也一起来吃吧，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好。”说完，五条悟就迈着大长腿哼着轻快的小调去后山了。

梦野凝视着五条悟的背影想着，五条老师你才更像个小孩吧。

医务室内。

“尸检结果？”硝子转身看向梦野，“所有死者跟一般人重度烧伤全身碳化死亡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也正是这一点，才显得不一般。”

梦野蹙眉道：“火灾的受害者大部分是因吸入了高温烟气，导致呼吸道水肿窒息死亡的。而这些人却通通是被烧死的，是违反常理的。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大火能短时间内将这么多人一齐烧死，也不可能就单单一个咖啡厅有火灾的事了。”

“是的。”

梦野低头沉思回忆着。

刚巧控制在咖啡馆，刚巧咖啡馆里除了之前落跑的“飞鸟”小哥人全都死了……目击证人都表示见到“飞鸟”这个侍应生突然冲出咖啡馆，此后的一段时间也没有人再进入，再就是火灾。火灾时没有见到一个人逃出来，也就是说从“飞鸟”离开到火灾发生的这短短的时间里，所有人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火焰烧死了。这样快的燃烧速度，这种能力，若以咒灵为计量，应该是快一级的水平了，一级的咒灵一般会表现出很强的伤害性，不可能简简单单烧了个咖啡厅就停手。

而且在“飞鸟”小哥的证词下，咒灵这一情况基本没什么可能。

榎田那边也查了，咖啡馆的监控录像不可能复原的，因为监控录像就存储在咖啡馆的电脑里，而咖啡馆的这些设备通通烧的一干二净。

知道灭口、知道销毁监控录像，绝不是没有智慧的咒灵能做的出的事，只能是诅咒师。

但是，“飞鸟”也说过「男人好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样子」，一般人是看不到咒灵、式神的存在，难道是个式神使诅咒师？

杀人的原因，并不像突然凶性大发激情杀人，诅咒师一举大肆屠杀普通人的事件存在过，但是多发生于偏远地区的村庄之类的地方，这样才不会引来咒术师的注意。高层虽和部分诅咒师有所勾连，但如果搞事太大，在通缉力度上可不会有太多包庇。一般诅咒师是不会大庭广众这种繁华地区杀那么多人的……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或许诅咒师就抱着火灾绝对能遮掩过去的心态呢。

只要了解咒术界的警报机制，伪装成和诅咒无关的事件——煤气爆炸或者电路爆炸造成的火灾——这是饮食店铺隐患常见一环，确实能完美避开咒术界的人。日本的法医很少，一般这种案件也不会真让法医把所有人大致尸检一遍，这样确实就是完美的常规意外案件了。咒术界也人手很紧张，还没到是个案件就派「窗」去调查。

但是，那个原因才更有可能吧，杀人、销毁监控录像，这是去除人证、物证。如果是因为有人见到他的面容，就要杀掉整个咖啡馆的人，这是重案通缉的诅咒师？但这种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干脆不出门或者戴口罩和墨镜呢？而且，以这种情况为假设，推下去，就会进到一个死胡同，既然怕留下证据，为什么还动用咒术呢？使用咒术就会留下咒力残秽，不同的咒术会出现不同的残秽纹样，如果是重案通缉犯，其咒力残秽大多记录在案，一经比对就能发现是谁杀了人，顺着这个案件圈定诅咒师的活动范围。相比起来，不杀人反而更保险一些，咖啡店人来人往，如果不是特别注意或者诅咒师本身长的很特别，谁没事记住你长什么样？哦，好吧，这人还真特么长的挺别致，脑门有缝合线，又穿袈裟……所以为啥这种情况，诅咒师你还出门呐？！

矛盾重重，推不下去。

该死，真想抓到那个诅咒师。

就这样肆意杀死这么多人……

“你很在意这个案件？”硝子拢了拢耳边的长发轻声问，“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死亡？每年因为诅咒而死亡的人数不胜数，这不过是咒灵完成的kpi的百分之一吧。”

「反转术式」可以救下重伤的人，却救不了失去生息的尸体。

这是「反转术式」对硝子的「诅咒」，她只能在灵柩一般的医务室，静静等待着，有时候是伤痕累累的同伴，更多的时候是面目全非的尸肉。

比起治疗，硝子见证的死亡会更多，处理的尸体也很多，都是遭受咒灵杀害的同伴、普通人的尸体。

她失去了很多，并且将在未来继续失去，所以……已经看淡了生死，或者说自己甘愿被病态的麻木所蚕食。

梦野默然，她明白硝子小姐并不是冷漠，恰是在意生命的逝去，只能欺骗自己掩盖生命那份沉重带来的压迫感。

“我的话……在意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个。有一些原因暂时不能对硝子小姐说，很抱歉。”梦野垂头道，那是需要和「改革者」五条悟说的情报。

“要说见到他人死亡，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龙头战争中，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不断死去，她的父母就在她的面前死去。

“只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因诅咒而死亡，「因诅咒而亡」这一点，我很难接受。”

咒灵、诅咒师的本质都是诅咒。

“「因诅咒死亡」？”硝子咀嚼着这句话。

“知道诅咒师的存在，我并没有感到惊讶。要说的话，诅咒师是人的劣根性的一种体现。”

“咒术师工资很高，可是当咒术师很辛苦啊，要与疯狂做伴，要挣扎在生死线上祓除咒灵，而诅咒师只要去接受那些富人的委托，帮那些人害人杀人就行了。道德良心的谴责对自身没有影响的情况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哪个来钱快，自然是选哪个。有了强大的力量就肆意妄为，自以为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是人再普通不过的丑态罢了。对换成普通人世界，贪婪的资本家、自私丑恶的政客就是诅咒师。”

硝子静静的听着梦野胜似发牢骚却冷静理智到冰点的发言。

这种剖析言论挺有趣的，她想看看这孩子还会有怎样的认识。

“我在进入咒术界以后，就有种这个世界怎么那么奇怪的感觉，换个更激烈的词，就是畸形。”

“很奇怪啊，为什么人类的负面情绪也就是咒力，逸散了最后会集合成咒灵？如果按照平衡理论，难道人类的正面情绪不应该有用？不应该也会也集合成与咒灵相对的产物？比如神明什么的。”

硝子无奈的笑了笑：“没有神。”

孩子总是期盼着神明，这是他们的特权。

大人已经不期待神明的救赎，也不应期待。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即使有，神明也一定是袖手旁观的。

“是啊。于是，这个世界就显得很吊诡，还让人绝望。”梦野小小的感慨了一下。

“以一部文艺作品的视角来看，我喜欢这样的主题：人类皆强大。人类依靠自身去与咒灵做斗争，而非依靠神明。”

“但是，现实里，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哪怕身后冠名英雄也枉然，我讨厌这样的设定，我讨厌「非自然死亡」。”

梦野喜欢看小说，看电影，所以只要能让剧情更精彩，能让作品更加有深度，她完全不在乎BE还是HE，只要创作的是好作品即可。

但是，这是现实，人被杀就会死，她被刀就会死。

她讨厌现实里的bad ending。

夜蛾校长曾经说过「咒术界很残酷，可能会面临死亡」，当时她误解了这句话，并未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当她看见咒术师的死亡率，回想起伏黑第一次和她提到虎杖死亡时隐忍的痛苦表情，她就开始醒悟，咒术师是个灵魂里都刻着坏结局的职业啊。

“我更讨厌的是，敌我同源。人类创造了咒灵，咒灵只会杀害人类。每一个咒灵诞生、每一个咒灵杀死了人，罪恶的源头都是人类自身，所有人都是同谋者，都是罪人。”

硝子没有说话，从那个人身上，她学到的就是，一切关于咒术的事，不要去深思，不要去追根溯源，一叶障目的好处就在于此。

咒灵是从人的负面、恶的一面诞生的东西，咒术师本身就是人，铲除咒灵的本质就是对抗人类黑暗的一面。咒术师被咒灵杀死，本质就是被同为人类的普通人一同谋杀。认识不到这一点或者假装从未曾认识到这一事实还好，如果认识到这一点，却无法接受，迟早会崩溃，走向深渊。

过于清醒和过于执着叠加，只会造成自身的悲剧。

“可是凭什么是这种残酷的世界观呢？”梦野轻声反问。

在硝子小姐这，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不知为何，梦野油然觉得硝子小姐似乎很适合倾听，所以一股脑儿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硝子小姐似乎在透过她看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