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帮忙给不给工资的?”简晳问。
正在洗车的老赵吆了声,“给钱伤感情,一分也不给。”
贺燃:“我和你有个屁感情。”
简晳听得笑,眉眼弯起来细长上扬,“我都忘了。”她想起来,“你还有东西在我这。”
贺燃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简晳跨过湿漉漉的地面,从车里把铁锤拿出来,“还给你。”
贺燃:“……”
简晳诚实地说:“其实来洗车是顺便,主要是还东西。”
“这玩意儿不用还。”贺燃有点无语。
“你靠这个吃饭。”简晳说。
贺燃笑得不行,“家里有很多,不差这一把。”
简晳不在意,直接把锤子丢了过去。
“操!杀人呢。”骂归骂,贺燃还是眼明手快地接住了。
简晳双手环抱,搭在胸前,“我第一次见到现场版催债,你们装备还挺齐全,你——做这个很久了?”
贺燃点点头,“五年了,帮人收账。”
简晳问:“除了泼东西,还会怎样?”
“你能想到的烂招,都用过。”贺燃说得无所谓,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看了眼她,“怕了?”
简晳白他一眼,“怎么可能,我从不欠债。”
贺燃咬着烟笑,“继续保持,做个好公民。”
简晳穿了件杏色的修身风衣,里头是浅灰羊绒衫,正好露出漂亮的锁骨,两道弯弧有形却不突兀。
贺燃垂眼,能看到一根细链坠入她的衣领间。
他心想,皮肤咋能白成亮雪似的。
“来来来,喝杯水吧。”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端着两杯热茶。
贺燃连忙接过,“嫂子你悠着点。”
女人扶着腰,“没事没事。”
简晳的目光落在她高隆的腹部上,随口一问:“快生了吧?”
一旁擦车的老赵接话,“那可没,下个月的预产,早着呢,老婆你赶紧歇着。”
简晳又盯了会,看她肚子的位置,胎盘已经下移了,于是嘱咐了句:“还是多注意。”
只当是客套话,老赵妻子笑了笑,指了指凳子,“坐会吧。”然后进了屋。
贺燃弹了弹烟灰,“你平时工作忙吗?”
简晳说:“忙,特别忙,都快忙死了。”
贺燃被她这夸张的回答逗笑,又问:“你是护士?”
简晳歪了歪头,“你看呢?”
贺燃点头,“应该是。”因为她很年轻,而印象中,医生年纪都比较大。
简晳刚要说话,突然传来一道沉闷的声响——
“嘭”!
紧接着是女人的痛叫,“哎哟!”
老赵最先反应,丢了洗车工具奔进屋,贺燃掐了烟也赶过去。
十来平的屋里,一地散落的修车工具,老赵妻子捂着腹部直叫唤,边上站着两个不知所措的小孩。
“我抽死你们,让你们乱撞人!”老赵举着巴掌火气冲天,贺燃抓住他落下的手腕,“行了行了,打人有什么用,还是赶快看嫂子——”
话还没说完,贺燃就愣住。
瘫倒在地的女人,呼吸急促,脸色已变直嚷疼。而她两腿间,透过裤子,已经有深色的液体流出。
“别去扶她,让她躺平!”简晳跑过来,蹲在地上,轻轻触摸了她的肚子,“胎动剧烈,赶紧送医院!”
老赵这下彻底结巴,“医、医院?那我,我先去叫车。”
他手抖得差点把手机颠地上。
简晳看着产妇两腿间越来越多的血,颜色极深,心里一冷,这是胎盘剥落的症状。
“来不及了,你们抬她头和脚,尽量保持平躺,上我的车!”
老赵和贺燃没敢耽误地照做,简晳飞速倒车,方向盘一打,夺路飙出。
在她连闯两个红灯的时候,贺燃再也忍不住提醒,“喂喂喂,第二个了。”
简晳速度不减,“是吗?看着,马上就是第三个。”
贺燃:“……”
老赵妻子已经陷入半昏迷,浅色的裤子上染红半截。
简晳空出一只手,拨通科室的电话,“主任,我这边有名产妇情况紧急。”
她一通电话及时,到了市一院,担架已经等在门口,老赵妻子被立刻推进手术室。
“小妹,小妹,我老婆会不会有事!”老赵已快急出眼泪,拖着简晳的胳膊死死的。
简晳抿了抿唇,如实说:“她出血量太大,如果是难以制止的大出血……。”
老赵脸色惨白。
简晳见惯生死,并没有太多情绪感触,刚准备走,又被老赵叫住。
老赵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红包:“小妹,我知道你跟医生熟,求求她一定要救我老婆,不够的话我马上去取钱。”
简晳赶紧推辞,但老赵十分坚持,力气大得让她直皱眉。
“老赵,你冷静点!”贺燃见状,扯开他,“别把人手弄伤了。”
简晳得以脱身,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对贺燃说:“这台手术我主刀,放心,有情况我会让护士通知。”
说罢,她脱了外套直接丢给贺燃,护士已经准备好无菌服等在门口。
简晳快步,熟练地把长发挽成一个髻。
走廊尽头,手术室冷然肃穆,只有头顶的白炽灯照亮前路。
贺燃看着简晳的背影,像一轮纤白的月,在他眼里隐隐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