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对面一个温和声音。
谈梨:“笙哥,我看平台私信里有人问起,你们战队里知道你小号的事情了?”
“嗯。”
谈梨皱了下眉,她无意识地伸手,摸到桌上的压片糖盒子。
金属盒凉冰冰的,让谈梨意识一醒,她轻吁了口气:“对不起,是我那天太冲动,没有考虑好后果,拖累你了。”
“没关系。”盛笙玩笑,“我是为了上分。”
“那你们队里有什么反应吗?”
“本来是该有的。”
“本来?”
谈梨意外于盛笙的这个用词。
现实显然是没有。这件事发生在赛程期,虽说可大可小,但战队里毫无反应似乎也不太科学。
谈梨正想问,就听电话里那个温柔声音笑起来,似乎在对旁边的人说话:“还差372组就完成了,加油。”
一个陌生又仿佛有点熟悉的惨叫声隐约响起:“我死了我死了我要死了,这种训练做500组还不如让我跪死在基地门口!”
“谁让你在赛程期偷偷跑出去?”
“我那是、是……”
“是什么?”
“是不能说的秘密啊呜呜呜说了会被人灭口的。”
“嗯,那你就不能怪经理罚你了。”盛笙又笑。
“盛哥你不能这么残忍,我可是替你顶雷了,怎么连你也嘲笑我!”
“那,谢谢?”
“…………”
另一个人大约是被气死在电话那头了。
谈梨听完,已经大概了解全过程,她扬起毫无同理心的灿烂笑容:“赛程期偷偷溜出基地,难怪被抓典型,是你们战队那个新人打野吗?”
“不是。”盛笙的电话里,惨叫声淡出背景音,“是中单,Yiy。”
“Yiy?”谈梨搜寻记忆后,自然脱口,“啊,就是联盟里唯一和Liar关系不错的那个——”
话声戛然一停。
一两秒后,谈梨遗憾地叹了声气:“知识的汪洋大海竟然都洗涤不去这个狗男人在我心中的一席之地啊。”
盛笙的声音里笑意淡去,带上几分兄长的严肃:“梨子,我之前就和你说过,Liar只是一个符号。那个人寡绝到可以把自己的选手身份和私生活完全割裂,他就总有一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该陷得太深。”
“……”
谈梨面上笑意轻淡了些。
她手指勾起额前垂下的那一绺乳白色的微卷长发,慢慢在纤细的指节上缠绕,收紧。
“嗯,事实证明,你一语中的。”
盛笙:“你不相信我的话?”
“不是不信,只是。”谈梨笑起来,她看见桌角镜子里,女孩眼底情绪里掺着水色熠熠。“我只是没想到,那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而已。”
盛笙沉默。
谈梨声音轻快,像是愉悦:“笙哥,你说,我以后还会有机会见到他吗?”
盛笙皱眉。
沉默很久后,他残忍地开口:“你其实从来没见过他。真正的Liar,没人见过。”
那绺微卷的长发轻颤了下。
然后桌前的女孩笑起来,微微仰合,像雨丝里摇曳的花枝,是明艳而动人的:“嗯,你说的对。”
盛笙叹气:“所以别再放任自己往下陷了。”
“好。我会忘的。”
盛笙听她保证,这才稍放下心。闲言几句后,他提起另一件事:“XT平台之前找我,说他们联系不上你。”
谈梨打了个呵欠,一本正经的欠欠语气:“对,我关机了。图书馆里泡了一周,接受古今中外的先贤洗涤。”
盛笙无奈:“他们找到我这儿来了,那份直播合同你准备怎么办?”
“付违约金?”谈梨不在意地说。
“他们不缺钱。”
“?”
“他们希望你继续直播,至少到合同期满。”
“不可能。”谈梨想都没想,“我已经决定好好学习,一心向善了。今天开始绝不杀生,哪怕是峡谷里的一个小兵都不行。”
盛笙难得也有被噎得上不来话的时候。组织了好一会儿的言辞,他才小心提醒:“你还记得,你当初签直播合同的时候,差半年才能成年吧?”
“嗯。”谈梨随口应了,托住脸颊,“所以呢,他们想搞鬼?”
盛笙:“如果你不肯履约,那他们可能会去联系你父亲。”
谈梨一僵。
须臾后,谈梨掀起眼帘。她握着金属盒,单手打开,倒出颗蓝莓味的压片糖,卷进唇齿间。
谈梨慢慢咬住糖片,然后一笑潋滟。
“我会、履约的。”
“……”
通话结束。
谈梨面上笑意一点点松垮懒散下去。她的身体也跟着放松,没骨头似的慢慢滑进电竞椅里。
谈梨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空空。
差点忘了啊。
她开始依赖压片糖作安慰剂,就是在妈妈去世一个月后,从她的,父亲,把一个陌生女人领进家门的那天起。
……怎么会忘呢。
谈梨咬着唇肉笑了笑,她抬手,食指和拇指之间捏着的长条金属盒被她竖起,然后慢慢地晃。
当啷。当啷。
这个声音里,谈梨想起一双漆黑的眼,还有……
“叮咚。”
开机后的手机不甘平静。
谈梨眼底荡起一点波纹。
意识被迫回归现实。她放下金属盒,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来消息的是qq群。
F大信息工程专业72级1班,准大一新生群。30个学生和1个新生指导老师都在群里。
新消息只有两条。
【指导老师】:咱专业有位休学几年的同学,今年刚回来。分到1班了。
【指导老师】:开学以后就是31人的新生集体,大家互相帮助。
紧跟着,群内弹出提醒:
【指导老师】同意【Y】加入群聊。
一秒后。
带着入群的验证消息框,新同学Y以一枚纯黑色无字头像的形象,出现在谈梨的视野里。
【Y】:。
谈梨:“……”
这扑面而来的敷衍淡漠的气息。
新世界已经被性冷淡群体给占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