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根底部涂抹着黑色墨汁的竹签……
杜挚上前,拍了拍孟坼的肩膀:“唉,老孟,宽怀……
这回,你可是要为老世族立大功的。
回头,我叫老师给你孟氏多分点地,多给点粮。
叫孟氏的婆娘努努力,有个三年五年的,两千个娃就生出来了……”
白缙:“老孟,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
我只能说,老世族会记住你孟氏为老世族做出的牺牲的……”
西乞弧:“老孟,节哀顺变,一切都是为了老世族……”
这时候,门嘎吱一声打开……
老甘龍迈着蹒跚的步履,走了出来:“我听甘成说,你们几个,已经决断出来,谁家来出这两千个人头了?”
杜挚赶往上前:“出来了,出来了老师。
孟兄心怀大义,义薄云天,愿意为了咱老世族的万世大业,甘愿牺牲孟氏两千族人,与新法死斗到底……”
老甘龍走到已经呆滞的孟坼面前,拿起他手中的黑色竹签,哼了一声:“抽签?
你们几个混蛋,还真是有办法……
办法虽然简单了一些,但也算是有用。
孟坼,既然是你替孟氏一族,抽了这唯一的下下签,那只能说明,这是天意。
孟坼,打起精神来……
区区两千个人而已。
只要能将新法拉下来,别说两千人,就是两万人,也是值得的……
好了,你们都跟我进屋子里来。
下面,我说的话,任何人不准外传一句。
否则,就是我们老世族所有人的末日,懂嘛?”
“嗨,老太师!”
……
此时此刻,四月天的栎阳城外,草长莺飞。
土地经过新法的整改,世族贵胄没,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还是交出了很多的土地。
国府的账册上,骤然间比之前,多出了两倍有余数量的耕地。
百姓很明显比往年更加忙碌起来……
甚至,边塞守军往秦国输送的,自愿化入秦国做百姓的戎敌流民,数量也越加多了起来。
卫鞅的命令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这是大秦变法后,第一个春耕年。
卫鞅的打算是,让今年国府的税入,比之往年至少多三到五倍左右。
之前国府廷议,拿下了甘龙杜挚等人的实权位置。
老世族们竟然罕见的没有吵闹,没有给卫鞅制造麻烦。
卫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没关系。
敌不动,我不动。
敌若动,我便往死里弄。
法就是法!
法的概念就是,我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想什么都不犯法。
但是,法管你做什么。
只要你的行为犯了法,那么,对不起……
本廷尉恐怕饶你不得……
尽管卫鞅知道,老世族的心里,可能在憋着坏……
但是,憋着坏这种事情,是没法弄的……
重要的是,你别使坏,那你就是守法的好公民。
法,是最低的道德制约手段。
法是后发制人的行政手段。
这便是法,不是先发制人的读心巫术。
此时此刻,郿县!
依然是秦国最富裕的郿县!
郿县之大,囊括了几乎秦国老牌世族,都在此地有繁衍的家族存在。
某种程度上来说,家族,才是秦国基本单位。
而分布在各个大小村落的族长,才是秦国最具调动能力的单元分子。
这些单元分子,就如同星星一样,分布在秦国的各个地方……
形成了一个小范围内的生存系统。
这些单元生存系统之间,常常会如同猫科猛兽一般,为了争夺生存资源和领地,而进行着惨烈的竞争,乃至厮杀。
被当地百姓称之为‘金水渠’的百里渠,它的上游和下游,就有两个这样的单元分子,百多年来,就这样在生存竞争中,裹挟着累世的爱恨情仇,艰难的生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