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春,大蛋和秋香返回了黄河口滩区。
县城的家里就清静了不少。狗蛋的儿子解放吵闹着也要去黄河口滩区与姐姐小花和哥哥新生一起玩,小翠劝说:“去洼里就光秃秃一片田地,连个高房子都没有、人也没几个,喝的水还苦兮兮的,有啥好玩的。”
“那里可有小花姐姐和新生哥哥一起玩哩,俺要去、俺要去。。。”
李满堂见解放吵闹不休便拉下脸来吓唬:“那里还有大灰狼哩,它可是专门叼走不听话的孩子。”
解放一听说有大灰狼,便吓的躲进妈妈的怀抱里,大气敢再出了。
姜氏批评李满堂:“啥大灰狼大灰狼的,小心吓着孩子。”她走过去把解放抱起说:“有奶奶在甭害怕,大灰狼要是敢来欺负咱解放,奶奶就一笤帚疙瘩把它扫了去。”
李满堂嘿嘿笑了笑:“小孩子不吓唬吓唬咋成,你看这不,他现在老实多了。”
姜氏瞥一眼李满堂:“你有力气没处使,俺看还不如去琢磨琢磨咋能有办法让客人多来住店的吧。”
见老伴说到正处,李满堂“唉”地轻声叹口气,又掏出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起烟来。
李满堂在县城西城门外经营马车店已经多年,过去赶上好年景的时候,一年也能赚个百把十块现大洋,再加上租出去的五亩田地的收入,这在县城住户当中也算是殷实人家了。可惜除了家里的正常花销外,这些年光老大大蛋在滩区盖房子娶媳妇和**二蛋在济南府娶媳妇购买房子还有老三狗蛋娶媳妇的花销,也将老头子一辈子积攒的钱财基本花干净了。
实只盼县城解放后马车店的生意能慢慢好转起来,可由于全国还没有完全解放,外地还是兵荒马乱的,商人行客走动不多,来往住店的客商就多不起来,自然生意只能是惨淡经营。
为这事李满堂和老伴姜氏整天唉声叹气,无可奈何。
说起生意,李满堂自然就想起了还在外地打仗的狗蛋。自从大蛋和他媳妇多年前去洼地种粮食在黄河口滩区定居下来;二蛋又在济南府被炮弹炸死;后狗蛋因负伤从蒲台保安团回家养伤,李满堂和姜氏就想让狗蛋来接自己的班,把家里的马车店经营好,没想到这小子心野的不行,非要跑到**的县政府又去当差,结果淮海战役还没打响,狗蛋就被上级安排参了军。除了大蛋一个月前参加“轮战营”偶然在淮海前线遇见他一次外,至今依旧音信全无。
李满堂虽然对狗蛋心怀不满,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惦念儿子的安全和信息自然就成为全家人的主要话题。李满堂忍不住又问起小翠:“狗蛋都出去小半年了,他咋还不给咱发封信来?”
小翠也一直生着闷气,见公公又问自己,便扭过头没好气地说:“他连你们都不想,咋还能给俺写信?”
李满堂被呛了一口,只好吧气撒在狗蛋身上骂:“狗蛋这熊孩子过去一直还算是挺孝顺,自打当兵去淮海战场却一直知不到给咱们回一封信,真是一点也不知好歹。”
姜氏见李满堂同小翠口气都不太顺,便劝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狗蛋去打仗,整天随部队东跑西窜,他住的地方都稳不住,咋能给咱写信?”
她又看了一眼李满堂催促:“老头子,你抽空还是出去听听喇叭匣子吧,听听狗蛋他们部队都打到哪里了。”
听老伴这样一说,李满堂只好拍拍屁股站起来答应道:“行,俺还是去外面城墙下去听喇叭里咋介绍的。”
说完话,李满堂提着烟袋锅子就走出了家门。
自打**政府成立后,县政府人员在县城四个城门楼上都挂上了一个大喇叭,每天固定时间播放**电台宣传的《新闻联播》和县政府的重要会议内容以及各项通知、通告。这样民众也能及时了解新政府的各项措施、意见以及外地战场形势。
每当喇叭广播时间一到,李满堂就同许多民众一起,蹲在城墙下面听喇叭里播放的声音。时不时还三三两两聚笼在一起议论一番。
由于老伴的催促,李满堂出去的比较早,还不到喇叭播放时间。李满堂见城墙下还没有人员,只好进入城墙,在县城内的街道上胡乱转悠。
行走了不长的路程,李满堂看见过去同自己经常赶车外出做生意的大掌柜高保全在扫大街。
李满堂知道高保全过去在县城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在县城不仅仅有两处店铺,还有好几百亩田地。他家盖的房子都是几十间的青砖大屋,还是独立的高墙大院;家里常年雇佣着三四个老妈子伺候自不便说。
县城解放后,**政府开展了土改运动,高保全家被评了个大地主,又由于他过去与国民党政府官员来往密切,曾经还抢夺过老百姓的田地,又被加了个“恶霸”两字。田地、房产和店铺自然大多数被收走,时不时还经常被村里安排参加批斗会,成为被斗争对象,扫大街就成为村农会安排他每天的一项惩罚任务。
李满堂过去与高保全关系一直不错,不仅仅经常在一起跑长途贩卖粮食、木材,在二蛋购买房子的时候,高保全还借给过李满堂五十块现大洋,所以李满堂对高保全怀有感激之情。
李满堂老远便同高保全打招呼,让高保全放下手中的活歇息歇息。高保全坚持要打扫完最后的一段路,李满堂叹口气只好等待他打扫完成了两个人才坐在一起说话。
“满堂哥,你咋跑了来同俺说话?就不怕背上个包庇恶霸地主的罪名?” 高保全拍拍手上的尘土,坐在街道沿台上故意问。
李满堂“切”了一下:“俺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俺怕啥?再说你村里搞批斗那是你们的事情,他管不着俺。”
高保全笑了笑:“俺看你呀,你是依仗着你家狗蛋在解放大军里当军官,有个‘革命军属’的红牌牌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哩。”
“哪里的事情,你也甭把**村干部想的那样孬,他们再怎么对待你,俺同你说话他们咋还能不让。” 李满堂劝说。
高保全“唉”地叹口气:“这人呀往往就少不了马虎眼,俺考虑再周全也还是不如你呀。”
李满堂打了个愣:“你这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