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在去庞贝古城遗迹的路上唯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只能是我去买手帕的那两三分钟吧?
福葛沉默得更久了,我干巴巴地看着他,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啊,对,就是你。”
“是手帕的缘故吗?”乔鲁诺思考道,“他们是恰好掌握了这附近的奢侈品店,还是……”
“只是某人一时脑子短路犯傻了而已。”福葛冷冷地说,“阿塔,你的手帕根本没丢吧?”
我停下车,不敢说话。
“那个替身能力是变小的家伙,死得非常惨,对吧?”福葛继续道,“你同情他,把他的尸体拖到路边,还往他死不瞑目的脸上盖了块布。”
他深吸一口气:“我真是服了你了,平时把莉莉苏的东西当块宝似的天天揣着,结果为了个陌生人说不要就不要,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死的时候你就在现场吗?”
“你放什么不好,偏偏放块有迹可查的手帕?你买完东西的瞬间暗杀小队就收到了消息,找我们的‘镜中人’已死,剩下的队员一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我们提前暴露了!这都是因为你这个蠢货!”
福葛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我没敢反驳,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
可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我面前死掉了啊。
在我遥远的故乡,教堂葬礼上所有的尸体都体面而肃穆,亡者安详地躺在灵柩上,铺着洁白的尸布和花朵回归主的怀抱,我没法报警叫人为霍尔马吉欧收尸,只好把素色的手帕盖在那张愤怒地仰视天空的脸上。
那块手帕我从来只用于洗手后擦水,别说醒鼻涕,怕弄脏连饭后擦嘴都不用,我其实没有用手帕的习惯,训练有毛巾出门有纸巾,只是因为那是舍友送的礼物,带着开心而已。
——布加拉提还天天不嫌麻烦地给不同的西装换上同样的袖扣,我难道会输给他吗?
那不勒斯的警察根本就是摆设,他们才不会管一个莫名死去的路人,就算找到我头上,布加拉提也总有办法能搞定。
……但我确实没想到会因此给暗杀小队找上门的机会。
我垂头丧气地挨训,福葛骂够了,又冷冷地看向乔鲁诺:“新人,你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乔鲁诺说,“我没有疑问。”
车内的气氛沉闷起来,他们不再聊天,我以为回去后会被布加拉提他们训斥,结果直到所有人都按照指令离开了葡萄园,福葛和乔鲁诺也没再开口提起这件事。
……唔,年轻男孩的心思真是难以理解。
100.
“谢谢你保护我的女儿,布加拉提,请前往那不勒斯车站的六号站台,找到有‘乌龟’的饮水池,在那里使用这把钥匙,然后再登上车,把我的女儿带到威尼斯来见我。”
“附言:给你的指令在到达威尼斯之后就算完成。”
老板给的指令一如既往的措辞模糊,但架不住行动力爆强的布加拉提忠心耿耿,他决定搭乘最近一班16:35分去往佛罗伦萨的列车,此时正在站台上寻找老板说的交通工具。
不是,老板都派发交通工具了,为什么还要坐车啊?
这是什么语法错误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纳兰伽在我身旁小声抱怨,“好慢啊——我们现在就像做贼一样,还越跑越远。”
一大帮人聚在车厢里太显眼,除了还在站台的布加拉提和望风的乔鲁诺,其他人都不得不挤在驾驶室外无所事事,阿帕基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发呆的特里休,同样轻声道:“再忍忍,任务很快就结束了。”
确实,最迟明天,最快今晚,特里休就会回到老板身边,我背着小背包,心情有点微妙。
明明是非常重要的任务,我却总是打不起精神来,妈妈现在还在海边和阿姨们四处游荡吗?叔叔是不是在准备晚饭?舍友和新朋友玩得怎么样?
今天过得真是漫长啊。
先是卡布里岛,再到庞贝古城和威尼斯,总感觉护送任务莫名变成了一趟辛苦的公费旅游。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的目的地佛罗伦萨,我同样和舍友去过,那是我们看遍意大利的名胜古迹计划里的一个小目标,我和舍友在执行这份共同的游玩计划之时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比如在撒丁岛,买特产的舍友遇到了一个神神叨叨的吉普赛占卜师,对方一见舍友顿时惊为天人,死抓着她的手非要给她看手相,哪怕占卜师自己付钱也可以。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的命格!”那个吉普赛人说,“你这一生富贵如意、无忧无虑,但凡是你渴望的东西,总会主动出现;只要是你希望的事情,无一不会实现……爱着你的人,和被你爱着人,一定都非常幸福。”
不愧是在街边靠嘴皮子谋生的人,这些话让原本不耐烦的舍友露出了笑脸,吉普赛人只顾着看舍友的手相,把我晾在一边理都不理,舍友对此有些愧疚,所以后来在威尼斯的华人街觅食时,她特地带我去了趟算命摊求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