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顾景明这一遭连环追问,玉竹一时有些语塞。
是啊,这事本就有如此多的破绽,顾景明心思又比常人更缜密些,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这可难倒了她,她只恨自己刚才不该接话。
偏顾时安还站在这里,她也不能按套路来,将锅都甩去他身上罢。
她急的快跺脚,在看到顾景明眼中浸满了透骨的淡漠,像是在看一个死物时。
她心头大骇,也不管顾时安是否在现场,转眼便换上了一幅被胁迫了的可怜样,颇为委屈后怕道,
“奴婢也不知,三公子用这番话将奴婢诓来了这处,一进书房,他便径直关了门,奴婢想逃都逃不出去。”
说完这话,玉竹根本不敢去看顾时安作何反应,这大难临头,他们还是各自保命的好。
而且,她说的也句句属实,里面可没掺任何假话,只是将后半部重要的都给掩下罢了。
顾时安领教到玉竹变脸的速度,有些被气笑了,果真不是常人,能做这般的也只有她了。
不过,如此也好,让她过来这事,祖父也需时日考虑。
倘若顾景明疑他们有私而迁怒到她身上,反会将她置于险境。
顾景明神色依旧很不好看,静看着玉竹的脸良久,像是在仔细分辨,她所说话的真伪。
玉竹仰着头与他对视,心里莫名恐慌,一动也不敢动。
往常这般说他早便信了,现如今是怎么了?
时间一长,她脖子有些累了,却不敢低下头,不自觉便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这般看了良久,才淡淡地别过了头,只是神情阴沉,根本看不出他信了没。
顾景明抬眼对上顾时安闲适的神色,眼中越发阴翳,语里含怒地警告道,
“我劝三弟还是将我刚才那番话给记心里头了,若是还有下次,可就别怨我了。”
顾时安与他淡到发寒的视线交汇,心里陡生起一种被羞辱的难堪感。
这些年积压的怨恨嫉妒再也压抑不下,不再行那和气的做派,对向他的神情也越发不善起来,
“我便是不听,你又能奈我何,如今的你没了祖父偏疼,又没义父这把子靠山,如何能对我不利?”
顾景明被他硬生生撂开了自己的难堪,也不怨恼,只这眼里越发淡漠薄凉,片刻后忽而自嘲地轻笑起来,
“三弟这会子还是担心好自个儿罢,你觉得秦王会轻易放了你?而且,”
说及此处,他停顿了片刻,像是故意在卖关子,“便是入了李家族谱,你又怎知自己不会沦为弃子。”
顾时安闻得此话,脸色骤变,他这话是何意……
怪不得今日一早,顾景明便去见了七皇子。
他本还疑虑,顾景明眼下便是再不济,也绝不会择个毫无登位指望的皇子辅佐。
原道是他想借着七皇子再度搭上义父这条船。
义父可是七皇子的亲舅父,他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好。
他们本就撕破了脸皮,将来更是你死我活的境地,现下光景早不复往日,他又何须再度示弱,
“这番就不劳烦兄长费心了,我既敢回绝了秦王,自有法子避他。至于义父那处就更不劳你操心了,再不济我也是正经入了族谱的,旁人却是连边都搭不着的。”
玉竹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顾时安这不是在找死吗。
不避着走,竟还言语激怒,他真当顾景明是纸糊的不成!
连慌便上前拉过顾景明宽大繁复地袖袍,“公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吧,时辰不早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她一刻也不想再待,说完便立即要拉着他离开。
玉竹急迫想走的模样,落入顾景明眼里,便是害怕再争执下去,他会做出对顾时安不利之事。
又想到内应刚才来报的话,他的神色当即便沉郁了下来,眼里晦暗不明。
不做反抗,便这般由着她拉将出了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鹅卵石小径上,自出了顾时安的院子,她便放开了他的袖袍。
本以为气氛会像往常般融洽和乐,可顾景明整个人的气压低的很,神色间满是淡漠,也不讲话,自顾自便走去了她前头。
见天色不早,这晚膳也该摆上了,未缓解尴尬的气氛,玉竹轻巧地走上前,贴近了他,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公子出门办事回来,可是有些饿了,莫不如奴婢去做碗雪霁羹给您填填肚子?”
雪霁羹是用芙蓉花和豆腐做出来的,他平日里最是喜吃,她每每做好了端去,他都会吃的一点不剩。
顾景明闻言淡淡瞥看了她一眼,便转回了头,很是冷淡道,“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