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前去,伸手欲与她相握,“含春,你也被管事分来了大公子院里?”
书里倒没写含春去了哪处,只淡淡带过一笔便再没话语了。
她最有印象的便是春梅其人,毕竟是个后头作妖作到死的人物,怎么着也得有些牌面,浓墨重彩的渲染一番。
含春忙将手中火钳放到地上,看着玉竹通身的好缎,不敢直接伸手过去,在粗衣上来回反复地擦了又擦,才敢握上她的手。
“管事觉得我机灵手巧,便将我分来了大公子这处,”说完,上下细看了玉竹一眼,满眼的羡慕,“你如今可是我们四个里头最有出息的了。”
玉竹看着她略显疲惫的双眼,应是忙活了一整日又要值守给累的,手上还生有不少磨出的厚茧,心里一瞬的凄然。
与她们比起来,她的情况确实不算太糟,至少在物质上算是顶好的,一直都拿的一等丫鬟的份例,
“含春,往后你若缺什么,或有了什么难处,便来前院找我,若我能做到,都会尽力帮你的。”
含春闻言满怀感激,握着玉竹的手不愿撒开,“以前我就觉着你是个心善的,能与你分来一处当真是我的福气了。
你可是大公子的贴身丫头,日后有了你的帮衬,想来妈妈们也不会欺负我是新人,将累活都丢给我了。”
玉竹感受着她指尖那层刮肉的厚茧,默叹口气,可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唤起来,只得不好意思地轻声问,
“可有吃的?我有些饿了。”
含春闻言忙点头,跑去从一处拿来几个白面馒头,像揣着宝贝一般递过来,
“吃吧,妈妈做多了,特意将它们赏给我的,我不饿,你先拿着垫肚子吧。”
玉竹看着这干巴巴的白面馒头,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接下,突而想到什么抬起了头问,
“公子快从大夫人那处回来了,把公子的宵夜拿来给我吧,我给他端去。”
含春将一旁砂锅递了过来,玉竹打开盖子,发现里头是一砂锅的花胶金汤捞饭,隐约还飘出阵阵诱人香气。
看着鲜黄的汤饭她吞咽了口水,顾景明这名头真是好使,估计他今晚也吃不了了,这补物就给她吃了吧。
接过后,玉竹看向含春柔缓道,“那我先将东西拿去给公子,过几日再来这处寻你。”
还没跨步出门,便差点撞上急匆匆跑来的容香,她吓的护住了手中砂锅,拧起眉头,“容香你怎么这般急?”
容香微喘着气,终于找见了玉竹才停顿下步子,伸手抢过她手里砂锅,走到她身后轻推她向前,催促道,
“公子已经回院里来了,正在寻你呢。”
玉竹不舍看了眼她手里头的砂锅,一路跟着她快步离开,却依旧不免疑惑,“这般快便回来了,大夫人可有难为公子?”
容香闻言面色不太好看,瞧起来有些沉郁,“公子脸色不太好,应是心情不大爽利,你等会儿可得仔细说话。
我……我听路平说,大夫人本喊了我们过去,却被公子拦下来了,屋内又是好一顿吵闹,他进去时瓷器这类都碎了一地。”
玉竹听了心里有些沉闷愧疚,眼瞧着容香将她带到了书房门口,她忙拿过容下手里头的砂锅才推门进去。
一进房内,顾景明端坐着写字的模样便映入她眼帘,听有人开门进来,他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容色清浅,眉眼如画,右脸边却突兀地有一道浅浅的刮伤。
并未有多深,却也不至于淡,上头有掩饰不了的一道深红,放在他如玉的脸上那么惹眼,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明明是那么清浅冷淡的一张脸,此刻凭着这道红伤,却添了几分妖冶,容色惑人到让她移不开眼。
她走上前将砂锅盖子轻揭开,小心翼翼放到桌案上后,看着他脸颊边那道划伤,语气略带心疼劝慰,
“公子先吃了这宵夜吧,奴婢去给您拿伤药。”
玉竹正准备离开,却被他出声拦住,“无妨,我刚刚给自己上过药了,你哪也别去,留在这里替我研墨吧。”说完,便继续执笔写策论。
玉竹知他要为来年春闱而努力,所以需人打下手,生怕吵着他,便乖巧地从他椅后轻饶过去,拿起墨斗开始细细研墨。
她微侧头看着他略带疲倦的神色,知道他今晚劳力太甚,却还要强撑着熬夜苦读,心里莫名酸涩。
视线落及他手中的策题上,却突然勾起了她的回忆。
书中,顾景明赢了诗会后,第二日李尚书便亲登顾府要收他为义子。
当夜,三皇子就召顾景明独自一人前去赴宴。
宴会上俱是四品以上要员,三皇子对他才气极尽夸耀,百般笼络下又是允诺要位财宝又是以权势威逼,试图将他拉入自己阵营。
三皇子在朝中势力的确如日中天,连太子都被他压制的展不开拳脚。
过两日,皇上还要亲封他为秦王,权势滔天,大有荣登大宝的可能,可惜最后继位之人,并非是他。
顾景明未答应他的要求,是因为他残暴刚愎,并非明君人选。
但顾时安会作何选择她着实拿不准,毕竟现在的三皇子看上去,可是最有胜算登位之人。
顾时安被他当前权势所蒙蔽,为了押宝,得那从龙之功,会答应下来也未可知。
她须得提醒他才行。
玉竹看着书案前明黄扑跳的烛火,敛下心思,沉默着继续研墨。
待她从书房出来时,天色已晚,玉竹拿了字条趁着顾景明还在书房的工夫,赶紧跑去了顾时安院里。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特地选了夜深人静,鬼都快睡着的时辰过去,就不信这般还有人能发现了她。
看着面前那一圈长满青苔的狗洞,玉竹绝望的闭上双眼,摒弃心里千百万个嫌弃,心一横又从这处爬了进去。
因为怕惹人注意,她只打了一盏暗黄的灯笼,悄摸摸往顾时安早已熄灭灯火的书房摸去。
完成好一切后,她才从狗洞里复又钻了出去。
站立后赶紧拍了拍身上尘土,试探地嗅了嗅衣衫上可有沾染了异味。
却全然未注意到身后那堵石墙内,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那人自她偷摸出书房至爬出狗洞,将这一切都看了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