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炳麟问：“那后来呢？”

冯三爷呡了一口茶：“你爹就在茶场里一边学炒茶，一边照顾师兄。可是吕掌柜的脚还是瘸了。你爹觉得对不住师兄，没有照顾好他。吕掌柜很是感激你爹，让他活了下来。

要不，师傅是整天的忙着炒茶，其他几个师兄弟也是忙着。只有你爹一天抽些时间去照顾他送饭送水，扶他上茅房。如果没有人照顾他，他又断了腿，心情也不好。几时死了都不知道。

再后来，你爹把工钱都送给了吕掌柜，让他在一个人来人往多的三岔路口支了个茶摊。生意还不错，后来就打了一个茶棚。”

“那后来呢？”冯茂林问父亲。

“急什么？慢慢听。”冯三爷对韩炳麟和儿子接着讲后面发生的事，“茶场的大小姐打听到了吕掌柜的消息。也跑了出来，找到了吕掌柜。他们就一起到现在他们住的这个小县城开了家小茶馆，对外说是他们是夫妻。我们到的时候。他们生养有一对儿女了。

你师爷爷说你爹仁义，厚道。就把炒茶的手艺一点都不保留的全教给了你爹。你爹后来也成了师傅。也是有一年炒茶，路过那里，你爹和吕掌柜才又见上面。这样才又联系上的。

吕掌柜知茶懂茶，他又愿教我，我就跟他学。春燕与你罗大叔就在茶馆里送客人们端茶送水。也有官差来盘问。我冯三，大家都知道是个穷酸秀才。春燕与你罗大叔，那时来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也就没什么好问的。

这样我们在顺来茶馆安安稳稳的做了有一年多。后来你罗爷爷叫你罗大叔回来。我才知道吕掌柜与良辅的爹他们也是一路的人。良辅他爹那时问我与春燕还有吕掌柜和他走不走。春燕不可能不与他走。这一年来他们好的就差拜堂了。我也想离开那里，就与他们一起回来了。

可是吕掌柜不想离开那个小县，他觉得他就适合那样的安稳日子。何况那时吕夫人又要快生了。你罗大叔也就没有为难他。吕掌柜说，以后有事招呼一声，我随时听命。在福建，那么远。有事也招呼不到他那里。

我们回来后，一开始还有信来，说是生了个儿子。后来也就没消息了。现在可能也到阎王那里开茶馆去了吧。嘿嘿。”冯三爷说，“我以后去，有地方喝茶了。”

冯三爷接着往下说他的故事：“一回来。罗老爷子问清了我的情况，说我是个吃墨汁的人。说狗屁朝庭不识才，他说让我当个大官。我在山上当了军师。罗老爷子很风趣，他说，在山上他就是皇上，我是丞相。后来，还给我娶了亲。那时清兵常对山上围剿。

我与老爷子商量，我们在狮子头镇的眼线太近了，清兵来围剿，刚接到信，都还没准备好，清兵就到寨前了。我们到韶关城里开个茶行酒楼，也算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前哨。在设几个堂口。这样我们得到的消息就会早一些，我们的弟兄们就少一些伤亡。

老爷子同意后，我就带着你婶子和茂修下山来先开了‘四海酒楼’。那时还没有茂林。后来，才开‘四海茶行。’我就当了商会的会长，堂口的事我也没有对茂林他们俩兄弟说过。我当了韶关商会的会长，与堂口当家的都有接触，也是应当的。你俩还记得那时，韶关城里都贴着良辅的画像吗？”

韩炳麟和冯茂林点点头。

冯三爷说：“罗老爷子走后，良辅的爹就接了位子。年青气盛老爱惹事。后来韶关的堂口就收到现在的两个了。我们茶行和酒楼不算。良辅也是个不省油的。我说，那个生辰纲我说抢不得。他就偏不信。结果，虽说是抢得了，也死伤了少的弟兄，广东这边都贴有他的通缉画像。

我就对春燕说，看好孩子，别让他在下山乱动了，要不我们白发人就要送黑发人了。后来你们的春燕婶子就看紧了你们的良辅哥。我没有对你们说这些也是为了保存实力的一种方式。”

我今天才对你们说，也不晚。你现在知道那几个铺子当家的有什么事都会来请教我了吧。不光是因为我是会长。因为在韶关我是大当家。前些年我对你哥说了这事儿。因为现在时局有了变化，我们也得跟着变才能生存。虽说，茂林不知韶关堂口的事，但是，做的也没有差池。

现在我老了，不当这个会长了，他们就推举茂林去当。我不同意。让他们选别人。我不能让别人说我是个土皇帝，搞世袭。

以后，如果他们还要茂林来当这个会长以后再说。好了，不说那些事儿了。你们知道了就行。茂林不去当这个会长，城里的兄弟还是要管管的，承裕上学去后，我带你去见见堂口当家的。我也就把韶关城里的事交给你了。”冯茂林一下子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起来。韶关城里的事，冯茂林与韩炳麟都明白，指的就是他们与良辅山上那些兄弟们的事。

冯三爷问韩炳麟：“你还记得你来的那天，良辅不是派有人与你一起来了吗？”

“记得。”韩炳麟说，“好像良辅哥还说，让堂口的人不要管我。让我做自己的生意就是了。”

“是的。”冯三爷说，“来人与我说了话，还说山上的老太太喝了你的茶还哭了。春燕哭了？我就仔细的问了一下。山上来的兄弟就详细与我说了春燕见你当时有情形。我听完就明白，春燕遇上了恩人之子了。

那天你在韶关卖茶的时候，你是一家家的茶楼进，又一家家的茶楼出来。我都让人跟着回来报信。后来熊掌柜识货，把你的茶全收了。我才去的，喝到你爹的明前茶，那种清香甘甜是与别的茶不能比的。

你爹炒的茶有独到之处。你全学着了，这两年你徒弟们你也带出师了。不错，手艺不要收着。什么徒弟打师傅。每个人都有一个饭碗。你不放手，别人是不会抢的去。

世界之大，只要秉着一个善良的心与勤劳的手，到那里都有一碗饭吃。好了，我有点啰嗦。我就不说了。现在秀儿成亲，你要来与我算帐。这个帐你要如何算？

如果，那时你爹不救下春燕，春燕就不会遇上你罗大叔救了他，然后再救了我，再到吕掌柜那里学了茶。

当初你爹如果对吕掌柜与其他师兄弟一样不闻不问。就算春燕救了我们也没个地方落脚。到头都是死。这帐我没法算，也不会算。你要算。你就算来让我听听。”

听冯三爷这一说，韩炳麟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冯茂林一切明白了，现在“四海”的所有一切，都来源于当初韩炳麟亲父的一念善举。山上的兄弟与那两个堂口，原来一直都是四海的家人。

那时给韩琬秀他们去读书的两条黄鱼，他也问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父亲对他说，到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在父亲的心里，丘岭的韩家也是一家人。

冯三爷看着韩炳麟指着桌上的那个布袋子说：“这个带回去送秀儿，礼单就留在我这里。还有，就是你让寻良带上一部分给于司令送去，把他们司令部的帐给还上。这一年多来，于司令这人豪气，待人没有那些花花肠子。是个值得交朋友的人。寻良与他在一起放心。就是年轻了些，做事有欠考虑不周。

比如寻良成亲这事儿，他就办的不错。寻良才来的三天，他是上心的。可是，他哪里有那些钱来？肯定动用了司令部的钱，你让寻良给他送去补上，也就没事了。如果不补上，日后他们上面来查，说是挪用军费，那就是大事了。借用，那就另一回事。我们不是君子，但是我们也得提防小人。你说是吗？贤侄。”

“是的。”韩炳麟不想说什么了站了起来说，“那就谢三爷您的美意了。我这就回去让寻良给于司令送去。”说完转身就走。

“这个带上，你这孩子要我说多少次？”冯三爷指着那个钱袋说。

冯茂林提上钱袋站了起来把它送到了韩炳麟的手上。韩炳麟接过说：“那我回去叫大嫂和秀儿做上几个菜，晚上请三爷，茂林，弟妹还有承裕一起来家里吃个饭，我让寻良把于司令也请来。”

“哎。”冯三爷也站了起来，管家是赶紧跑了过来扶他一把。冯三爷说：“这就对了，到时一准到。承裕和他娘去他舅家了，如果回来的得早，我们一起来。你快回吧，都这半天了。该吃午饭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快回去吧。”

“哎。”韩炳麟出了冯家。冯茂林后面跟了出来给他叫了辆车。韩炳麟在车上想了很多。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父亲这颗大树的善行。让他们韩家在韶关城扎下了根。可是韩炳麟他也不去想想，他们韩家这颗大树给丘岭镇的老百姓带来了多少福荫呀。

韩炳麟到家时，陈玉英与俩孩子们刚好摆上饭菜，准备吃午饭。韩炳麟把钱袋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韩琬秀给父亲舀了水让他洗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