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槭流:“……?”
这些名词不属于常识,卵显然也没有给他预存,叶槭流只能推断出应该是产地名种类名和酒名,但完全不知道这都是什么味道。
等一下,这是什么……不对,老爹说的话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他会是在饮食上比较随意的那类人,毕竟他看起来就是可以和下属一起吃工作餐的样子……叶槭流有些淡淡的迷茫,感觉他对于索尔·马德兰可能真的没有什么了解。
他第一时间想起了老爹“人格分裂”的疯狂症状,可是再想想,叶槭流又觉得有些地方很微妙。
仅凭这个,不能断定现在他面对的就是另一个人格,他对索尔·马德兰的了解本来就不全面,而到目前为止,索尔的表现都是符合叶槭流对他的认识的,和伦敦时的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如果要说眼前的索尔·马德兰是另一个人格,那么他在伦敦时认识的索尔·马德兰恐怕也是这个人格。
没过多久,他们坐在了老爹所说的餐厅里,这家餐厅虽然不靠海,但也有着非常优越的位置,从玻璃窗口能够看到雄伟的图拉真广场和蜿蜒流淌的台伯河。
索尔因为熟悉这家餐厅,不像叶槭流还在看菜单和酒单,直接和侍者交流了他要的酒,看到叶槭流还在对着琳琅满目的酒单沉思,问了一句:
“我可以为你推荐。”
叶槭流尽可能不那么快地放下酒单,微笑着说:
“谢谢,我对这些不太熟悉,那就麻烦你了。”
他听着索尔熟练地点完餐,出于好奇,试探着说道:
“我有些意外,你对美食的了解深入得简直让人感到惊奇。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是指名了生蚝养殖场吗?”
“是,我认为一种脍炙人口的传奇食材,不止传奇在独特的自然环境,或者千百年的演变过程,还因为原产地独一无二的历史与文化。”索尔的目光从侍者身上收回,看向叶槭流的眼睛,随意地说道,“产自不同产地的食材味道会有细微的差别,不同的年份也会对葡萄酒的味道产生影响,当然,养殖方式、风干方式、酿制方式、酒桶材质等因素也会使风味发生变化。以前我会在周末去一些法定产区,探寻当地的农户和厂家,这种细微而无处不在的改变很令人着迷。”
生蚝很快来到了他们面前,
索尔拿起小刀,握住一只生蚝,刀尖从蚝壳尾端钻入,轻轻一转一切,刀子滑进生蚝内部,紧闭壳盖在叶槭流眼前打开,简直像是主动张开贝壳,露出了脆爽饱满的蚝肉。
叶槭流见过加西亚用刀,刀刃在空气中丝滑而精准地滑行,让人能想象得出,刀子牵起一道丝绸般的血液时,会有种怎么样的美感。
而索尔用刀是一种不同的美感。
他不止熟悉刀子,仿佛还熟悉制造它的材质,知道它是如何在火焰中熔化,在高压中铸形,在他手中切开一切,杀人的武器臣服在他的手下,忠诚得像是他的臣子。
叶槭流想了想,觉得加西亚说过他在水下撬贝壳和龙虾的外壳,也就是索尔开生蚝这么熟练了。
他又一次看向老爹,感觉在谈论美食时,他的谈兴甚至要比谈起西温·艾瓦还要浓。
当然,他的品味也高得有些超出叶槭流的理解范围了。
他学着索尔的手法,开了几个他推荐的“口味温和”的生蚝,顿时被这种从未尝过的口感征服了。
丰腴脆爽的生蚝在唇舌间滑动,带着一份柔和的清甜,以及淡淡的榛果香气,海水的咸味中和了这份甘甜,留下了更加收敛丰富的回味。
海鲜拼盘也上来了,焗烤的墨鱼、虾、螃蟹和贝壳在银色盘子上堆成了小山,直接占据了半张桌面,让叶槭流几乎看不到对面老爹的脸。
中途索尔接了个电话,等叶槭流一个接一个干掉一打生蚝,他挂断电话,垂下眼睛思考几秒,抬起头说道:
“我的下属等会要来向我汇报一些事,希望不会影响到你的兴致。”
叶槭流不好意思说自己正在忙着吃吃喝喝,端起酒杯抿了口,一边想着汇报什么事,一边点点头:
“我想应该不会。”
索尔说的人没有让他等太久。
十几分钟后,一个长相好看的年轻人出现在餐厅门口,双手插在裤口袋里,随意看了一圈,目光锁定了他们这一桌,嘴角顿时勾起了笑容,径直向他们走来。
他丝毫不见外地在桌边坐下,看看桌上的海鲜,不怎么真心地抱怨着说:
“局长,刚刚你可没有告诉过我你在享用海鲜,我早该知道的,我们忙忙碌碌追捕罪犯的工作时间,正好和你的假期重合……我可以来点吗?”
索尔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做了个手势:
“在那之前,你应该先向艾登·诺兰先生道歉,这顿是他请我。”
年轻人转头看向叶槭流,露出笑容,向他伸出了手:
“请原谅我,诺兰先生,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威廉·瑞恩,柏林裁决局的警司,很高兴认识你。”
叶槭流已经从数据视野里看到了他的信息,知道眼前看起来轻浮随性的警司也是一位第五等阶的天命之人,看起来是索尔·马德兰的直系下属。
他们握了握手,威廉·瑞恩熟稔地伸手从索尔面前拿了个生蚝,一边开生蚝,一边转头看向他的局长。
“说吧。”索尔点了点头。
威廉·瑞恩看了看叶槭流,耸耸肩说:
“好吧。局长,我们追丢了目标,他没有离开罗马,应该还藏在哪个角落里。但这里毕竟是罗马,我们不能直接进入某个街区搜捕,我可以向普佐局长提交行动申请吗?”
柏林裁决局的人会出现在罗马就很奇怪,听上去威廉·瑞恩是追着什么目标来罗马的,并且老爹也知道,那就是某个裁决局在追捕的通缉犯了?老爹因为角斗邀请来到罗马,通缉犯也逃到了罗马,这是不是有些巧……这个话题让叶槭流暂时停下剥虾壳,擦了擦手,端起酒杯抿了口,听威廉·瑞恩和索尔的对话。
索尔听着他的汇报,沉默片刻,
给出了一个吝啬词汇的回答:
“不。”
威廉·瑞恩对这个答案估计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让情绪暴露出来太多,点了点头,遗憾道:
“我知道了,只是这样,我们就只能寄希望于微茫的幸运了……当然,我会让这个概率变得更大点的,谁让我是你最信任的下属呢?不过局长,我觉得还是应该快点解决他,毕竟如果他想要利用你们的联系做些什么,其他人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听起来这个通缉犯和老爹有很深的关系……因为我在,威廉·瑞恩很多话都说的很模糊啊,什么样的联系会造成迷惑他人的结果吗……叶槭流没有掩饰他的兴趣,安静地聆听对面两个人的对话。
既然索尔没有避开他,说明他不觉得他们在说的是叶槭流不能知道的。
索尔因为这句话无声地笑了下,随后笑意渐渐从他的眼睛里敛去,那片冷山般的铁灰色里,只剩下清醒和平静。
“他不会。”他说。
……
几个街区外,一间无人的房屋里。
西温从碎裂的窗户跳进房子,在地上狼狈地打了个滚,转眼之间,从灰蓝色的短毛猫,变成了有着灰绿卷发的小女孩。
她趴在灰尘里,胸腔急促地起伏,身体却一动不动,连手指都无力地搭在地上,仿佛突然瘫痪了一样。
索尔·马德兰没有折断她的四肢,但也没有让她好过,好在他明显不满足于只抓住她,这也给了西温逃脱的机会。
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抓住机会,逃脱了索尔·马德兰的视野,撑着最后一口气,尽可能远离了他们遭遇的位置,导致她现在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缓了许久,血色才重新回到了西温的脸上,不再像刚才那么苍白。
西温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粗鲁地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灰,接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房子深处。
她在房子里翻找,找到了五种不同金属制成的物品,一起放在地面上,接着在地上单膝跪下。
一把小刀从袖口滑出,西温用小刀在掌心划开一道伤口,接着握紧拳头,举到金属物品上方,闭上眼睛。
血液从她的拳头缝隙里滴落,一滴滴落在金属表面,血珠瞬间变成了金属的颜色,仿佛有生命一样活跃起来,萦绕着刀刃般锋利的气息。
锋利的气息飘向空中,渐渐融合成了某种无法形容的东西。
几秒后,西温终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房屋中回荡开来。
“怎么了?”
西温的身体猛地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刚要愤怒地开口大骂索尔·马德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呼吸一顿,有些怯怯地低声说:
“报告,是……”
她刚说了一个词,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命令道:
“停下!”
西温脊背一颤,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思维却高速运转起来。
为什么让我停下不能说……不能交流,会暴露情报?马德兰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标记……
几乎在西温得出结论的同时,那道声音恢复了平静,不带感情地说道:
“第三号军令。”
西温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彻底僵硬了。
她的呼吸时快时慢,气息像是沾了火,变得滚烫灼热,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淡银色的眼睛睁大了,瞳孔在银色虹膜里晃动,像是水中破碎的圆月。
她声音颤抖着回答:
“遵命……”
灰绿色卷发的小女孩握紧了手中的小刀,将刀尖慢慢移向胸口,对准了她的心脏。
下一秒,她毫不迟疑地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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