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炸鸡。金黄灿烂的面衣包裹着汁水四溢的鸡肉, 轻轻掰开的瞬间，清脆的声响，迸发的香气, 溢出的肉汁, 形成了绝妙而和谐的视听享受。

炸鱼。热油沿着成型的外壳缝隙滚落，溅起细小的油花，加入蜂蜜和伏特加的面糊, 在二氧化碳的填充下变得轻盈而蓬松, 细嫩无刺的鱼肉融合了酒香，每一口都让人难忘。

薯条。刚炸出来的薯条, 堆放在漏网里, 像是堆积如山的金条, 油脂沿着土豆煮出的裂缝渗入，与淀粉在高温作用下发生反应, 爆发出热腾腾的香气。

炸鱼薯条算得上英国的国菜了，所以作为半土生土长的英国狗，布莱克很清楚怎么才能做出外壳轻薄酥脆，内里嫩滑湿润的油炸食物。

不同于绝大多数异种, 他们花费了足够漫长的时间去钻研厨艺, 再加上无限的热情和好奇心，让他们在这项爱好上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简而言之，“布莱克牌炸鸡炸鱼炸薯条”一经推出, 就获得了圣城上下的一致好评。

油炸食物在香气上简直是开了作弊器，哪怕隔着一条街，那股激发食欲的香气也能够轻而易举穿透墙壁和绿荫, 从游客和居民身边款款经过, 留下一缕诱人的余香。

没有谁能够抵御得住这位女神的诱惑, 只要她勾勾手指，就会有一大群爱慕者追随着她的裙角，飘到布莱克的摊位前，捧着钱包和货币，等待这位女神的侍者的垂青。

短短几天，来买过炸鱼薯条的顾客连起来，就可以环绕圣城一圈了。

生意太好也有生意太好的烦恼，狗狗们这几天忙得四脚不着地，迫切希望他们能够真的分成三个，才能在连轴转的前提下，应付过来整个圣城的客人。

原本只是旁观的艾德也被抓了壮丁，过来当他们的切土豆小工。

这位小工干活还算勤快，只不过目前看来，他切的土豆最后有一半都变成炸薯条，进了他的嘴里。

“哈哈哈，我吃掉了那么多吗？那我吃掉的薯条就当我的工资……”艾德原本还在毫无危机感地微笑，但被布莱克盯着看了会，他的笑声越来越低，“……并且我也会付钱？”

布莱克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好的！我们收到你的心意了！谢谢你的帮忙！”

解决了员工过于能吃的麻烦，布莱克转过头，精准地从油锅里捞出炸了180秒的薯条，忽然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

不知何时，周围的游客停止了交流。

一股安宁沉默的情绪笼罩了他们，也让他们激动的心情沉寂下去，安静的空气弥漫在四周，哪怕他们意识到了异常，也无法让自己重新开口。

游客之间无声无息地让开了一条路，披着纯白斗篷的人影从街道尽头轻飘飘地走来，分裂的羽毛状斗篷下摆，仿佛活着一样上下翻涌，羽毛间掺杂着微微发光的血红色细纹。

来者走到了布莱克面前，抬起右手，手指从袖口里微微露出一点，指着刚刚炸出锅的薯条

“请给我一份。”

自从四月节开始，圣城里就能偶尔看见灵魂摆渡者们的身影。

作为返乡的游子，祂们并不会太难以接近，但神灵侍者的位格，以及灵魂摆渡者的职责，也让居民们在看到祂们时，都会怀着敬意向他们低下头颅。

圣城中没有谁会对祂们的打扮陌生，布莱克也不例外。

不过对目前跟着追思女士学习的布莱克来说，骨白鸽的神灵侍者虽然也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但还不至于让他们毕恭毕敬。

“好的，要顺便来点炸鸡和炸鱼吗？您想要什么酱？”他们愉快地问。

这位新客人并不算高，有着过于年轻的外貌，以及性别感不分明的声音，偏小的脸和微卷的白发，让人很难分清楚祂的性别。

但这在异种里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异种对于性别的定义非常宽泛，对人类来说，大多数都非常扭曲诡异。

祂正在仔细端详菜单，完全没有神灵侍者的自觉，认真地询问布莱克

“这个是什么口味？”

“这个是塔塔酱，这个是香醋汁，这个是草莓酱，”布莱克尽职尽责地解释，接着推荐祂，“都来一点试试吧？我们是布莱克，该怎么称呼您？”

神灵侍者思考了几秒，谨慎地指着最传统的香醋汁

“这个就好。叫我格温内特就可以。”

布莱克动作利落地抄起薯条，倒进纸盒，和番茄酱一起递给格温内特。

因为这位大人物，周围的游客也自觉地散去了，艾德更是悄悄放下切好的土豆条，不知道去了哪里。

格温内特没有伸出手。

祂身上的斗篷动了动，紧接着一根根仿佛丝线的透明触须从斗篷下钻出来，几根缠绕几圈，托住了炸薯条，另外几根高高扬起，像是蛇一样游到薯条边，触须中心猛地弹射出细若无物的刺针，准确地刺入一根根薯条，举起薯条蘸了蘸酱，递到祂的嘴边。

祂低下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炸薯条的香气，眉眼惬意地舒展开来，嘴角扬起了会让人的心变得柔软起来的弧度。

“我好像有两百年没有吃过食物了……”格温内特低低地叹了口气。

咦……灵魂摆渡者的工作待遇这么差的吗？海洋的环境本来就很恶劣，万物之灰平时也不给大家休假的吗？布莱克在心里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紧接着升起了许多同情。

“灵魂摆渡者难道不是每年都可以离开海洋的吗？您之前没有来过圣城吗？虽然这里主要流行冷食，嗯……不过我们都尝过了！这里餐厅的味道都非常棒！”

“是，离海洋太近会有被海洋感染的风险，就算是神灵侍者也不能幸免，所以尊敬的海洋守望者允许我们定期离开海洋，”格温内特吃薯条吃得脸颊微微鼓起，说，“但在那里，你很容易忘记这件事。”

“因为记忆会被海洋带走吗？”布莱克把炸鱼捞出油锅，装进盘子里，听到这句话，想起了他们失去的记忆。

格温内特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一点恍然的神情。

“艾琳诺和我说过你们，她说你们从海洋返回了三次，除了冬日之神和灵魂摆渡者，你们是离海洋最近的存在。”祂放慢了咀嚼，思考了一会，说，“你们对海洋很好奇吗？”

“有一点！毕竟我们几乎不记得那里！”布莱克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艾琳诺是谁？”

格温内特“你们一般会称呼她追思女士。”

祂又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慢慢说

“艾琳诺说你们在为了晋升‘淡白’而学习，你们的进度比她想得快很多，但她还是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她有个关于你们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