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破坏的,按理说遗物不可能这么简单被掰断,看来这件遗物还可以自我修复……费雯丽之前就猜到了一点,现在这一猜想也得到了证实。
一缓过气,“白昼的叹息”立刻尖声控诉,分贝高得简直能刺穿耳膜:
“这是谋杀!你这个——”
“我明天还会来看你,”费雯丽面无表情地提醒它,“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后天也会来,我可以每天都来。”
对待坏唱片不需要仁慈,费雯丽心想。
“所以你可以先想想明天你想要提出什么要求了。”她说。
唱片:“………………”
沉默片刻,颤颤巍巍的抽泣声从留声机里流淌出来。
……
伦敦,欢腾剧院。
看到站在大厅里环顾四周的黑发灰眼的男人,叶槭流怔了怔,很快意识到马德兰老爹的来意。
之前老爹的确说过会抽时间来剧院看看……叶槭流向着他走过去,而听到脚步声,马德兰也收回视线,落在了叶槭流身上。
“我想可能要麻烦你向我介绍一下这里。”马德兰说。
大概是为了不引人注目,马德兰没有穿裁决局的黑风衣,身穿便装的他少了分裁决局局长的冷厉严肃,多了分岁月沉淀出的风度翩翩,语气也显得比以往更温和。
“当然。”叶槭流没有拒绝的理由,带着马德兰向剧院深处走去。
周围光线暗淡了下来,深红的墙壁仿佛凝固的血,两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层层回荡,越发显得剧院空旷而寂寥。
“我记得几周后你就要开学了,那时候你应该无法继续兼顾学业和裁决局的工作。”路上,马德兰提起了叶槭流的学业。
叶槭流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微微偏移,出神地望向墙上定格的阴影。
最开始他会去伦敦裁决局的实习,只是想趁着暑假赚几周薪水,填补一下日常开销的黑洞,只是没想到忽然之间,裁决局乃至于整个伦敦都深陷阴谋的漩涡之中,如果他足够聪明,他就应该及时从这片泥淖中抽身,上学就是个很好的借口,他本来就不是裁决局的正式员工,以学生来说,他做得已经够多了。
但另一方面,无论他抽身与否,他都不可能不受到半点影响。
叶槭流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马德兰,嘴角微微勾起无奈的笑意:
“恐怕是这样,只能希望请假不会太难了。”
听他这么说,马德兰却没有流露出多少情绪,只是沉吟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吗?”叶槭流注意到他像是有话想说。
马德兰微微颔首,没有说话,走了一段路,才缓缓开口道:
“我有注意到,你对于裁决局的工作并不算非常热衷。”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太像是会为裁决局的工作请假的样子,所以让他产生了怀疑是吗……叶槭流并不意外老爹的观察力如此敏锐,但也难免觉得有些头疼。
《乌有之地》的剧本已经证实了卡特和欢腾剧院有关,而作为知道卡特拥有多少假面孔的人,在马德兰老爹的心里,卡特·拉斯维加斯可能是剧院周围的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了叶槭流。
让叶槭流来说,从马德兰的角度来看,这个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无论是西里斯还是大伦敦表演秀,其实都和叶槭流关系匪浅。
是他最先提出怒银之刃可能藏在下伦敦,是他发现了刃教藏身的区域,是他带着警探们去看表演秀,是他发现了进入下伦敦的河道,是他最先提到了卡特·拉斯维加斯……仔细看下来,每件事似乎都和叶槭流有点关系。
更重要的是,叶槭流看得出他是《乌有之地》主角的原型,马德兰当然也听得出来。
——一个作家不可能不对主角投注更多心力,如果卡特真的是《乌有之地》的作者,要在这出他亲自谱写的剧目里扮演一个角色,还有哪个角色比主角更合适?
身份可以被替代,面孔可以进行伪装,当卡特成为某个人时,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叶槭流很清楚自己不是卡特·拉斯维加斯,他也很难不产生怀疑。
特别是作为刚接触奥秘不到一年的天命之人来说,我的晋升速度还是太快了点……如果老爹真的对我产生怀疑,开始对我进行调查,那么很多事我都会做不了,甚至可能被发现我就是怀特信仰的那个邪神,得想办法打消他的怀疑才行……叶槭流内心略微警惕起来,表面上却自嘲地笑了笑:
“还有一些私人理由。”
马德兰瞥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洞悉和透彻,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那个身具征服之力的年轻人……我记得他是你在密大时的朋友。”
作为被马德兰仔细调查过的对象,叶槭流很清楚老爹恐怕比他还要了解他经历过什么,甚至于更清楚加西亚身上的谜团。
纽约裁决局没将加西亚和怒银之刃的刺客联系起来,但在下伦敦时,马德兰亲眼看到过加西亚,甚至和他正面硬拼了一记,那之后,加西亚的身份对裁决局来说就不是个秘密了,所以叶槭流没想过隐瞒这件事。
他没有深入想下去,只是垂下眼眸,平静地点点头,说:
“我不清楚他进入密大的理由,不清楚他在怒银之刃的身份,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从密大消失……我没想到我会在下伦敦见到他。”
开口的瞬间,叶槭流的大脑就高速运转起来,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同时模糊了许多细节,中间停顿了一下,留出足够引人遐思的间隙,才继续说下去,总之把一个被背叛的朋友的形象演得栩栩如生。
况且这也不完全算是演,只是技巧性模糊了一些事实……叶槭流在心里自嘲地想。
不过这不是审讯,马德兰也没有把他当做犯人,反而沉默了片刻,才说:
“这不是你的问题。”
这句话更多的是安慰的意味,叶槭流觉得老爹恐怕想了很多,于是他继续作忧郁状,力图让老爹想得更多点,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开。
他们渐渐走近了后台,隐约的说话声从门里飘出来,马德兰在门前停下脚步,看向叶槭流道:
“不久之前,怀特又一次出现在了伦敦。他和西温·艾瓦之间爆发了一场战斗,最终战斗以西温·艾瓦的落败告终,虽然她及时从怀特手下逃了出去,但应该也留下严重的伤势。怒银之刃在伦敦没有第二个半神,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嗯,”叶槭流微微点头,“加西亚·略萨很可能会暂时代替西温·艾瓦领导这批刺客。”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内心微微一松,知道马德兰老爹的关注点已经顺利转移了。
“我猜你有自己的打算。”马德兰停顿了下,说,“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听听你的想法。”
这个问题叶槭流本来就考虑过不止一次,他没有多少迟疑,说:
“怀特帮了我们一个忙,接下来只要让加西亚·略萨无法领导怒银之刃,卡特的剧目也就不可能顺利上演,无论他和苍白之火以及怒银之刃之间有什么合作,那时候都无法实现了。”
感谢自己还是有点怪怪的……叶槭流边说边在心里嘀咕。
“你打算怎么做?”马德兰问。
“首先要找到他们,怒银之刃现在应该在上伦敦,只是不知道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叶槭流说了一半,忽然停下来,意识到马德兰到底在问什么,“我会再一次见到他。”
一个被叶槭流回避许久的问题终于避无可避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不知道。”沉默片刻,叶槭流说,“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不是所有信徒都能够蒙受神灵的宠信,无论加西亚最开始为什么叛逃,他都主动选择了回到怒银之刃,回到了将军的麾下。虽然最开始叶槭流是抱着挖墙脚的心思,想要把加西亚挖回来当他的信徒,但那个雨夜后,叶槭流反而很少再想过这个可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再见到加西亚之后他会怎么做。
他的目光微微偏移开,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游离,没有什么焦距,也没有落点,像是没有脚的飞鸟。
马德兰没有催促,只是等着叶槭流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年轻人闭上眼睛,流露出些许笑意,温和而毫无波澜地说:
“如果没有别的选择,那我大概也只能杀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危 险 的 朋 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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