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得嗤的一响,随即一声惨叫响起。他在刺刀捅出的瞬间不自禁的手臂微颤,手劲便松,同时更闭上了双眼,心中正自暗叫:“糟糕,糟糕!”待听见敌人惨叫,不由得又惊又喜,睁开眼来,只见那敌人胸口鲜血狂喷,斜瘫倒地。却听胡班长叫道:“二狗子,你刺敌人闭眼,嫌命长啊。”说话之间,又闪电般刺倒了近旁两名敌人。魏华一怔之间,才知刚才那名敌人却是胡班长刺倒的,自己刺刀刀尖上只微有血迹,看来也不过仅仅刺破了敌人皮肉。他脸上顿感一阵发烧,胡班长虽在恶斗之中,始终留心着自己,自己又怎好意思这么一直拖累人家?他虽吊儿郎当,却非没有自尊心,心想除死无大事,管他娘的,死就死吧!这么一想,登时勇气激增,突然从胡班长身后闪将出来,朝前方敌军扎堆处奔去。
胡班长见状倒是一愣。此时剩余的敌人多数聚在江边两辆翻倒卡车的周围,那两辆卡车虽遭炸翻,却并未起火,伪军便藉此顽抗。他早就想冲上前去大杀一番,只是顾虑魏华,始终并未上前。他见魏华突然冲前,当即追去,口中叫道:“二狗子你成不成?”只见敌丛中已有两人抢出阵线,挥刀向魏华劈去。
胡班长貌虽粗豪,其实亦颇精细,对手下战士更爱护有加。他知道魏华只是一时拉不下面子,冲动之下径自上前与敌人交战,大是危险。不料未到跟前,却见白光闪动,那两名敌人手中的步枪不知如何竟飞上了天,跟着两声惨叫响起,一人被刺刀劈中项颈,另一人被刺中小腹。胡班长一呆,随即大笑叫道:“二狗子,你功夫恢复啦?”同时花小兰也喜声叫道:“二狗子,好一招‘燕啄鹰飞’!”原来魏华见两名敌人刺刀攻来,身形略侧,陡地一足踢中一名敌人手腕,那人的步枪脱手飞出,跟着腾空反腿又将另一名敌人的步枪撩飞。花小兰在一边看得真切,那正是从“鸳鸯连环腿”中化出来的一招“燕啄鹰飞”,不禁脱口喝彩。她和胡班长一样,都以为魏华功夫陡然间恢复,喜慰无可言宣。
魏华却兀自恍恍惚惚,心中糊涂,几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刚才那几下动作似乎未经大脑,全然出自本能,又好似身子手足被无形的丝线牵着行动一般,实是怪异莫名,可也奇妙莫名。他糊涂之余,随即大感惊喜,心想既有功夫在身,打落水狗岂非更顺手了?当下挺枪向冲到近旁的敌人杀去。
不料几个回合斗过,虽然又再杀了一人,先前那种致命的生疏感和畏缩感却再次出现,左躲右闪,只斗得险象环生,幸好花小兰及时上来解围,才腾出时机喘息两口。他心头又是一片迷惘:“功夫来了一下又走了?靠,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吧……”正感沮丧,突听胡班长叫道:“二狗子小心后面!”
魏华一惊,忙向旁闪让。嗖的一声,敌人的刺刀从肩旁直劈而下,当真险极。眼见敌人的刺刀顺势横削过来,他如要闪避,原也来得及,但他一霎时间竟只傻愣愣的期盼功夫再次临身,待得惊觉过来,急向后退,却已晚了片时,嗤的一声轻响,手臂划破出血。这一下伤势虽然不重,却也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但他这时身处战局之中,也无暇顾及这点小伤,同时也顾不上害怕惊慌,心中只想:“记得爷爷曾说过,战场上越怕死就死得越快!我这有手有脚,四肢健全,只要不慌不怕,即使没有武功加持,总也能达到一般人的水平吧!自己丢脸不打紧,可不能给咱二班、给独立营丢脸啊……其实就算自己丢脸那也不成啊,老子脸皮虽说有点厚,可多多少少还是顾点面子的嘛……嘿,你他娘的再狠!这一下你还不死?还有你,滚你奶奶的……”
他心中胡乱转着念头,同时手上毫不放松。此时胡班长及同一小组的战士已围了上来,协同杀敌,阵势便即稳了许多,他安全感一增,拼杀之际更觉得心应手。胡班长见他功夫虽然未复,但头一次上战场,这表现也算及格了,不禁暗暗点头。这时聚于卡车周围的敌人已不过二百来人,一个身材高瘦的美国军官藏于两车之间,手持冲锋枪,不断大声喝令指挥,同时不时放出冷弹,射击冲到近处的志愿军战士。胡班长料想此人便是美军顾问,向花小兰叫道:“小兰,你们小组在左边配合,咱们活捉那个狡猾的美国佬。”花小兰是党员,正是一个战斗小组的组长,当即应了一声,两个小组便相互掩护,直向敌丛中心杀去。
正如魏华之前心中所想的,两人一如猛虎,一如轻燕,各有绝活儿,这时配合前冲,猛不可当。那美国军官见势不妙,竟不顾己方士兵正与敌人纠缠一处,嗖嗖两下,抛了两颗手雷过来。胡班长和花小兰没想到此人如此阴狠,急忙卧倒躲避。只听得轰轰两声,手雷爆炸,炸死炸伤了几名志愿军战士,也有几名伪军遭受波及。胡班长和花小兰随即跃起,再冲前几步,只见那军官又已握了一枚手雷,手臂一扬,战士们立即卧倒,哪知此人这一下却是虚招。原来那军官这时只剩一枚手雷,便藉此虚虚实实,延阻对方攻势。魏华不由得骂了一声,暗想这厮果然狡猾,这么一来,一时便不敢贸然前冲。但胡班长等战士久经战阵,战场上什么门道没见过,这小小的虚实伎俩可说甚为低劣,胡班长当即向花小兰打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径自包抄前去。
那军官见两人来势凶猛,心下恐慌,一咬牙拉开了手雷保险,微一延迟后投了出去。花小兰早已有备,凝目望着手雷飞来,忽地身形纵起,横过枪托,一沉一抖,轻轻巧巧的便将那手雷挑得向后飞去。这一下又快又准,力道既用得巧妙,时刻与方位更拿捏得不差纤毫。那军官大吃一惊,他知道美军中许多士兵擅长棒球,有些人能以枪托棒飞敌人投来的手榴弹,但似花小兰这般准确而利落的将手雷原路挑回,却也令他难以相信看到的事实。他哪知花小兰练过暗器,眼力与准头自非寻常的美军士兵可比,刚才那一下也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但见那手雷划着优美的弧线落向右边那辆卡车的车厢。那是一颗美制MK2型手雷,延迟时间4-4.8秒,那军官即使有花小兰的手段,这时也已来不及踢开手雷,只听得轰的一声,弹片纷飞,挨炸的尽是近处的伪军。那军官最惨,他投出手雷后立即缩身于卡车轮胎之侧,距手雷爆点不过一两米,正在手雷的杀伤半径4.5-9米之内,冲击波将他掀起老高,撞在卡车车厢之上,登时筋断骨折而亡。
但也就在同时,一个意外变故陡然发生。那颗手雷落在右边那辆翻倒卡车的车厢边上,这卡车乃是一辆装满电影胶片的辎重车,车厢上还印有“大韩民国太阳映画社、制造部、九月三十日签发”的字样。这车先前被炸倒侧翻,满车胶片倾覆在地,手雷落入胶片堆中,冲击波激得胶片四下乱飞。胡班长一心要生擒那美国军官,冲得略急,胸口竟被一个胶片轮盘撞中,同时头上身上缠挂了不少长长的胶片,视线更遭遮蔽。他急忙伸手去扯缠在头上的胶片,不料前面一名被手雷炸伤的伪军自知难以活命,猛地窜将过来,将他扑到在地。旁边几名伪军见有机可乘,纷纷挺刀疾刺过来。
胡班长久历沙场,意外情况也经过不少,可是伪军竟在战场上带着电影胶片,此事固非他始料所及,而眼前这变故又极是突兀,更令他感到措手不及。同一时间花小兰也遇胶片飞袭,但一来她位于左侧,飞来的胶片较少,二来究竟练过功夫,应变神速,步枪一转一挥之间,便将飞来的胶片尽数拨挡开去。她见胡班长势危,大急之下欲上前救援,但与他相距有十几步远,中间又隔着不少伪军,哪里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