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帮后辈分担不情愿的工作不是也很有前辈风范吗?
“还是让我来帮忙吧?”
我说着,不由分说地伸手想从冬海手上拿过盆栽。怎能让后辈,而且还是女孩子做这种粗重的事?这些事就该让身为绅士的我代劳。
冬海见我坚持要帮忙,最后叹了口气就妥协了:“……那就麻烦前辈了。”
“这就对了——嗯?”
伸手接过盆栽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了冬海的手。
“你的手好凉。”
因为刚从室外回来吧,冬海的手还没有暖和起来。这可不行!
我把刚接过的盆栽放在一旁的地上,伸手握住正不知所然的冬海的双手,稍微拉到自己面前、然后轻轻地呵气,想借此捂热她的手。说来奇怪,冬海给人的印象是体温高、相当活泼的小孩子,但实际上她却是低温体质。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伊吹老师突然在隔壁吹了下口哨。)
“这样就暖和一些了吧?”
觉得差不多后,我就松开了手。以前常常像这样帮母亲焐热双手,然后她就会笑着用暖和起来的手摸摸我的头。
“……谢谢前辈。呃……环前辈的手很温暖呢!”
冬海点点头,还称赞了我。哦?我表现得很稳重吧!哼哼,我有心的话这些简直小菜一碟,很快我就能重回冬海「前辈排行榜」的第一名了!
正当我得意时,旁边传来哐当的声响、以及女孩子的低呼。转头一看,一个女生正跌坐在地上,表情还有些痛苦,应该是摔倒了。旁边的玫瑰盆栽翻倒在地,泥土撒了一地,花盆也破碎了。看来是被花盆绊倒了。
我马上伸手去扶起那位跌倒的女孩子。“真是万分抱歉,因为我的疏忽而让你跌倒……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的!比起这个,真的非常抱歉,都怪我没注意到花盆的事……”
女孩慌张地道歉,站起身后整理着裙摆。
“别这么说,美丽的小姐。鲜花可以再栽种,独一无二的你如果受伤了,我会更加难过。”
我表达着对她的关怀,想消除她的不安,结果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再次向我道谢后,她就离开了现场。真是个可爱的人。
啊、糟糕,花盆……
后知后觉想起又搞砸了一件事,我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着刚才被我遗忘的冬海和老师。伊吹老师和我对上视线后再次吹了一下口哨,而旁边的冬海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着地上的惨况。
“……”
不妙,真的不妙,我的前辈形象……
这下在冬海的心里、一定充斥着‘须王前辈这个人真是又脱线,又自恋,又会添麻烦,又孩子气’之类的想法吧?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啊!我该怎样才能解释?!
“须王同学不要放在心上,本来老师也只需要一盆花,只是老师比较冒失、怕自己会出意外,才叫上猫泽同学保险一点而已。不要在意~老师等会儿就叫人来收拾。”
伊吹老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安慰着我。我可能真的消沉得很明显,连冬海也说着“前辈,don’t mind”地拍着我的肩膀想鼓励我。
“真的很对不起……”
作为弥补,我跟着老师和冬海一起去美术室帮忙。移动时她提起了上周的小插曲。
“对了前辈,上个礼拜五怎么突然在弹钢琴?”
“嘿嘿…那个是上完音乐课后、同学和老师都说想听我弹更多首曲子,我不好意思推却,所以就献丑了。原来冬海也听见了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冬海有一起听吗?那时感觉隔着人群看见了她,但她很快就离开了,还以为她只是刚好路过呢。是吗,她也一起听了啊……
“是的!环前辈的钢琴真的弹得很好,让人憧憬呢!”
冬海笑着说道。啊、笑了!今天第一次!
果然冬海还是尊敬着我的吧?!太好了,我还没有变成废柴前辈!
“喜欢的话,下次弹冬海喜欢的曲子吧?”
趁着有机会,我努力地想要表现自己。如同我所期望的一样,冬海睁大了眼睛,一副很惊喜的样子:“诶?!可以吗?谢谢!让我想想啊……”
竟、竟然说谢谢……竟然因为这种事而开心,这家伙,真是个好孩子——!
与情绪高涨起来的我相反,冬海摸着脸陷入思考,多半正在脑内选喜欢的乐曲。她时而露出一副‘就是这个了’的表情瞪大眼睛,但往往又很快换成‘不,还是算了’的表情,苦恼地闭上眼睛、眉头微微皱起。居然在这种地方认真,怎么这么可爱?!
“啊哈哈,还是弹前辈喜欢的曲子就好了。我不是很知道有什么曲子呢……”
“……那么、下次让我演奏我喜欢的曲目给你听吧!”
看着她带着歉意的呆滞表情,我忍着捉住冬海好好摸摸她的头的冲动,继续营造沉稳前辈的形象。此时伊吹老师也加入了话题。
“真好,老师也想听~刚好等下也要去音乐室,不如就今天吧?”
“恭敬不如从命!”
一口答应下来后,我笑着转头看向冬海。而她瞪着伊吹老师,眼神不可置信又无奈,伊吹老师只是朝她吐了吐舌头,颜面上流露出一种恶作剧成功的愉悦。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的事吗?
话说…为什么要去音乐室?不是去收拾美术用品吗?
……
……
“——搞定。谢谢须王同学跟猫泽同学的帮忙啊~”
花了二十来分钟在美术室帮忙做琐碎的工作,完成后看着按照色相环排列整齐的一管管颜料,有种不得了的成就感。至今为止都没踏入过美术的领域,但说不定我在美术方面也很有天分?一定是这样,我就是天生的艺术家。毕竟我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呢!
我是上帝造物时的错误……啊,为什么要创造完美的我——
“那我就先走了。”
冬海想偷偷溜走的时候,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幸好眼尖的伊吹老师叫住了她。
“猫泽同学?我们还要去第三音乐室拿回你的画、还有听须王君演奏啊~”
她本来正蹑手蹑脚、以那种只有喜剧里才存在的夸张姿势离开,听到老师的话后一颤抖,还是放弃逃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画?”
我抓住话里的重点。冬海画了画吗?为什么会在音乐室……?
“对呀。上个礼拜五猫泽同学特别指名想去第三音乐室画画,嘛、本来这是不允许的,但看她那么有干劲,我就破例帮她开了门。猫泽同学一口气待到七点才舍得走呢~”
“老师!你自己明明说绝对不能暴露的啊?!”
老师像是发现有趣的事情后穷追猛打的小孩子一样,愉快地一合掌,笑得眯起了眼睛。而冬海则表现得有些焦躁。冬海看来很不擅长面对做什么都漫不经心、非常飘忽的伊吹老师。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冬海的焦虑一样,伊吹老师依旧打着哈哈:“是吗?我这样说了吗?但是他是须王君诶,可以有特权吧?”
“哈…?是这样吗?那个,为什么是第三音乐室?”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继续发问。
“这个啊,猫泽同学说因为那里是命运的地方哦。老师追问的时候她也不肯多说,须王君自己逼问看看吧?”
伊吹老师抓住想逃跑的冬海的后衣领,轻轻拉回到我们中间。我不解地看了看她,再看了看伊吹老师,仍然是一头雾水。冬海卡起来很想隐瞒某些事……难道,难道她跟伊吹老师在音乐室里做了什么事情吗?!那种《铁达尼号》里rose和jack做的事情?!
“不……那个……我只是想找台钢琴当参考对象!第,第三音乐室……是……因为,因为三是我的幸运数字,没错!那天的星座占卜说的哦!”
冬海牵强的解释让我的想象一下子跳跃到新的维度。难道……难道……?!
我用极具深意的目光瞪向伊吹老师,正思考着要不要冲过去拉着他的衣领质问他,就听见他施施然的声线:“那么选须王君当画的主角也是占卜说的吗?”
“……哈?”
画……?
选我当主角?
我迷茫地看向冬海。她不知何时已经以电视里常见的土下座姿势跪坐在地,没有抬起头,一直在碎碎念:
“对不起。我错了。我该先问清楚再画的。这样很奇怪吧……擅自把认识的人当成画作的模特儿什么的。对不起前辈!我只是觉得前辈弹琴时的画面很好看……”
啊,原来是这回事。
大概理解了事情后,我赶走了我刚才心里的所有妄想,安心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道歉啊!倒不如说你这么懂得欣赏我,我实在是相当感动!果然冬海也觉得我的美貌就像画一样吧?”
哼哼…看来我在冬海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嘛!她一定是平常就用那种看待艺术的目光来看待我。啊,我真是太罪恶了,竟然无意识中散发出绝伦的美感……今天我又再一次认识到这件事……
“哇~须王君看起来超级开心的,猫泽同学你就该早点说出来的。”
“都怪老师,又打开了他的开关了……”
沉浸在对自己过于美丽的罪孽的反思,我又没有认真听两人的谈话,满心都在想象着冬海笔下的我。不知在她眼中的我,会是怎样一副姿态?只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要画中有我,就一定会是世界名画一样的画面。
不过为什么要特意来高等部的音乐室作画?这就是艺术家的怪癖吗……?
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目的地,伊吹老师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间门。我还在看门牌,虽然这里是走廊尽头的备用音乐室,但仍然有被好好地清理,连门牌上也没有一点灰尘,完全不觉得脏。
“欢迎来到第三音乐室。”
伊吹老师打开灯后,我看见教室里空旷得有些冷清。与其他教室一样整齐的落地窗对着中庭,唯一陌生、新奇的是窗外的风景。啊,从这里看出去原来是这样的。
不过这里,感觉只是个普通的教室。这里就是「命运的地方」啊,总感觉有点微妙……
嗯?
四周环顾后,一架巨大的钢琴映入眼帘。上了白漆的钢琴反射出的光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暗哑,反而有了高级感。这台钢琴……
我走到钢琴椅前坐下,按下几个琴键想试试音色,琴音不负期望地很清澈。如果是这台钢琴的话,肯定能好好弹奏的。
钢琴旁边是拉开了的布帘,以及一个在音乐室里显得有些突兀的画架。
“那就是冬海的画了吧?”
刚想动身走过去,冬海就冲了过来,不止阻挡了我的视线,还张开双手不让我靠近。
“等等!我还没画完!”
哦呀?这是害羞了吗?
“没关系的,先让我…”
“——有关系!!!”
“咿!”
我本来还以为冬海说的只是客气的推搪,结果她下一秒就以让我害怕的气势镇住了我,我甚至一动也不敢动,坐在钢琴椅上瑟瑟发抖。好可怕!冬海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对我说话……作画过程被看见是这么严重的吗?!画家的规矩我果然不懂啊!!
“既然如此,那不如须王君一边演奏、猫泽同学一边把画作完成吧?难得有实体模特儿。”
伊吹老师打圆场似的提议道。与此同时,冬海急得像是哪怕多拖延一秒时间也好似的,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好啊!”又急着跑回画架面前坐下,拿起笔后慌张地开口,“啊,我的意思是,如果环前辈同意的话……”
“我,我没问题……”
“耶~那老师就期待须王同学的演奏了。”
“……我会努力的。”
虽然被一惊一乍的冬海搞得有点混乱,但我还是深呼吸了两回,然后把手放在琴键上。指腹传来的冰凉感让我清醒了些,更加进入状态。
我可是处变不惊的!没错。看我来一场完美的表演!
试弹了几个小节活动手指后,我停住了数秒酝酿情绪,然后才正式地开始弹奏。
一开始弹的是双钢琴奏鸣曲第一乐章。这首曲子,小时候妈妈常弹给我听,我很喜欢。
我喜欢的乐曲,全是小时候母亲爱弹的。不管听多少次也不会厌倦,是很温柔的曲调。
每次我听完都会觉得心底非常温暖。
如果我的乐曲也能有一样的效果就好了——一边弹奏,一边由衷地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知不觉琴键奏出最后一个音符。我刚把手从钢琴上移开,就听到了两人为我鼓掌的声音。我起身向他们鞠躬,看见伊吹老师零零散散地拍了两下手掌后,伸手一抹眼睛。
“好厉害,须王同学的琴声让人听完后很有感触啊。”
“…谢谢老师,我很开心。”
看着流下眼泪的老师,我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但还是对着老师微笑了。
“见笑了,老师先失陪一下……竟然在学生面前流泪了,得去整理一下。”
老师暂时离场后,剩下我和冬海面面相觑。她倒是表现得很平静,不像伊吹老师那样感触。
“环前辈的钢琴果然很温柔呢。”
她赞叹道,语气平淡到像是在陈述‘明天会下雨吧’之类听上去不觉得是在称赞的事情。但能听到这样的评价,我很开心。
冬海没有因为我的演奏落泪呢。
“……”
本想说点什么道谢,但,奇怪,为什么我有点紧张……
“我还在法国的时候,我的母亲……”
突然谈论起过去,或许有点奇怪。不过我还是想将这份感情分享给别人。我不知从何时开始习惯把突然涌现的想法告诉别人,仿佛这样做了后,我的感情就能得以保存。
“她每次听我弹钢琴,都会露出温柔的笑容。所以我才喜欢上钢琴,还坚持学到了现在。”
那时看见母亲的笑容,我就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让我发现使别人快乐也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就是母亲。只是,已经许久没有人在听完我的演奏后露出纯粹的笑容了,不知不觉间,我的钢琴声,变得只能触动听众的感伤。
然后我想起,母亲教我弹钢琴时说过,音乐不会说谎,它会反映出演奏者的内心。
“我一直都……”
确实。
我还是很想见母亲。我想陪在她的身边,我想家人团聚,想被祖母接受。想成为大家认可的人。
只是,很偶然地,真的很偶然地,我还是会觉得,好像什么都离自己很远。好像永远伸手不可及,预想中那圆满的未来好像一直在迷雾之中。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坚强地努力下去。我要活得乐观、正面。这一定就是正确的做法吧,只要坚持的话,一定可以达成愿望。没有能沉浸在哀伤之中的时间。我要相信自己是对的。
我也明白承认自己的思念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但我不想让别人为我担心、或者因我而有任何不愉快的情绪。那绝不是我所期望的。
我看向她深蓝色的眼睛,尽可能自然地笑了。
“没事了,我…”
“——前辈一定一直都很想念母亲吧。”
她把我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后,顿了一顿,继续补充:“刚才,前辈在美术室看美术部部员们在法国画的写生时、看得很入神呢。”
刚才的事情……原来被她看见了啊。
明明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冬海的洞察力总是很敏锐,常常注意到也许连本人也不曾留意的细节呢。这一点我也想到敬佩,不过——
刚才那些是在法国画的写生吗?!完全看不出来,还以为是谁画了个巨型圆规……看来是埃菲尔铁塔啊。有没有搞错!那样的艺术形式实在太前卫了吧!?其实我刚才只是因为看不懂,才多花了一点时间看而已……没想到冬海竟然想了那么多。
她一定很担心我吧?我又让后辈费心了……我到底能不能当好前辈啊?这样下去冬海的蛋糕再也不会轮到给我吃了吧。
虽然她说的两句话没关联,但确实都没错。我还是别说多什么了。
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我含糊地“嗯”了一声,想转移话题,“……冬海画完了吗?那张画。”
我调整心情后站起身走到画架后,隔着画架看向冬海。冬海马上警惕地俯前身子,不留一点空隙,果然她相当在意自己的画被看见。真神秘啊。
“等等前辈。再给我两分钟,我觉得我能说出很有道理的名言,阿不,是画出很有氛围的名画才对。”
很少看见冬海这么神经兮兮的样子,感觉很新鲜呢……我一边想着,一边应下她的话,“是,好的~。”
得到我的答复后,冬海提起笔继续作画。我于是百无聊赖地继续围观,因为她把画遮起来了,我只能看她作画的样子。然而即使是在作画,她的表情也没比平时认真多少,依然是呆滞带些散涣……
不是有种说法吗?认真起来的样子最讨人喜欢。但是,就算是这幅呆滞的样子,我也相当喜欢。倒不如说有点想带回家养了。真是的!为什么这么像浣熊?!
逐渐在我的幻想中成为浣熊的冬海用一个有些微妙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徐徐开口。
“前辈。
能再次相见的人自然会能跨越所有东西再次相见,而已经不能相见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心意传达给对方。「思念」是很卑微的,再多的思念也改变不了结果。明知如此,我们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思念。”
“但是,我不觉得思念是一种坏事……虽然有时候很痛苦,不过,有可以想念的东西存在,这份思念自身就会成为我们的支柱,支撑着我们的生活。人生就是微痛的。”
她放下画笔,跟我对上了眼。
那个瞬间,浣熊的幻象消失了,我稍微窥见到了,她认真时是什么样子。
“很有道理呀。这是什么日本谚语吗?”
我不意失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冬海的头。她也许是想安慰我吧,我察觉到了她的用心。只是,她说的话并没有带来伤口被抚平、茅塞顿开的感觉,反而更像是说出了我一直默默相信着的事情,使我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这种感觉并不比前一种坏。
“不是谚语,是我的想法……”
被我拍头的冬海有些无奈,但没阻止我,浑圆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忽然,她也笑了。嗯?!等、等等……
“前辈的笑容,真的,很温柔、很漂亮。”
她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表情让我本能地有种不妙的感觉,我咽了下口水,默默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而冬海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异样,拿起画架上的画板,站了起身,继续往下说。
“你的笑容也能让很多人觉得幸福。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像前辈这样温柔待人的话,总有一天也能被温柔相待吧。”
“须王前辈说自己弹钢琴是为了让妈妈露出笑容,让大家开心。确实这样很有你的作风呢。”
“但其实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前辈开心,大家也会跟着一起开心的。前辈就是有能感染人的魔力啊。前辈的妈妈,也是看见了前辈弹琴时的笑容才觉得开心吧。”
“——前辈已经足够出色了。你一定可以收获自己的快乐和幸福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画板朝向我的方向。
「居然满脸真诚地说出这种话……」正不知所措地这样想着时,我不经意间被画板上温柔的画面惊艳了。
“希望从此以后,前辈脸上的笑容永远都发自真心。”
☆
画环的时候,我一直没拿捏好到底该画什么表情。我已经把整张图的构图都完整地想好了,飞扬的窗帘,钢琴,光影,连发丝飞舞的弧度,全部都有了概念。
唯独不知道该画什么表情。我也想不透原因,可能是因为环是个善变的人,又或者是因为他的感情太丰富了难以表达,但最有可能的,大概是因为我看他的演奏时没能看到脸吧……
本来擅自画别人就是很奇怪,虽然环原谅了我……但他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觉得我懂得欣赏他的美貌。那如果被他发现我根本还没画他的脸……呜哇……后果堪忧,他绝对会很消沉的吧?
虽然其他的秘密被恶趣味的伊吹老师暴露了,但起码这个我要死守到最后,就当是为了环也好……
幸好还是赶得及画完了。某意味上,也是托了伊吹老师乱来的福,一边听着环的演奏一边作画、灵感倒是真的来得比较快。他倾注在乐曲里的感情,希望我有正确地接收吧。
我笔下的他浅浅地流着泪,眉眼间却很是祥和,最重要的是、嘴角弯起的弧度,我尽可能画得很温柔了。
结果,这幅画,还真的让他落下了眼泪。
虽然这个人的眼泪根本不值钱——毕竟是个能因为镜夜不给他买酱油团子就泪流成河、看个动物频道都感极而泣的人。一开始我也觉得哭有点太夸张……但,环的话也是正常发挥。
本来我看着他夕阳下凝在原地、晶莹的泪水顺着美好的脸部线条滑下,仿佛电影场景一般唯美的画面时,还以为今天的泪水会比平时值钱一点,结果下一秒,这个天性感情丰富的外国人就扑过来抓住我,开始一边嚎哭、一边搓面团似地搓我的头。
“冬海你啊……真是个好孩子!前辈已经很开心了……!这幅画…太好看了!我很喜欢,我很喜欢!我一定要带回家!对了、这个周末要不要一起去镜夜家?有暖炉哦!”
“等、前辈!冷静点!要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