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倦之后就会把我慢慢遗忘了吧。他们好像很容易对事物生厌,那这段短暂的时间里我就先忍忍,充当他们的玩伴吧…刚好猫泽冬海好像也没什么朋友,算是互惠互利?原著里他们就经常把玩具啊游戏啊什么的挂在嘴边,是十足十的享乐主义者,跟着这两人的话也许意外地有趣呢……?而且只看脸的话还是有点治愈的。
——这么自欺欺人地想着,告白事件后的第三天,我回到了学校。
这天让我确信,常陆院双子口中的「朋友」,其实就是仆人、或者玩具的意思。
“突然很想吃幼等部食堂才有的布丁,你去买回来吧。”
不知道动用什么手段让老师把位置调动之后,我一回学校就看见双子坐在了我前面的座位。被逼坐在最后排的我没有邻桌,几乎是完全与世隔绝,两兄弟肆无忌惮地向我搭话,一点都不担心被老师责罚。
“那个啊……现在是上课时间,布丁的话等放学之后再……”
锅盖头A:“不要。我们现在就想吃。”
锅盖头B:“就是因为我们在上课脱不开身才拜托你啊,我们是朋友吧?”
““朋友之间是要互相帮助的。””
“我也在上课啊……”
见我一脸的不情愿,两个锅盖头不怒反笑,其中一人作势要从抽屉里拿出信封——
我迅速举起手。
“老师!我有点肚子痛想去洗手间。”
然后偷偷地拿上钱包,心情复杂地准备出发前往幼等部。经过他们桌子的时候两人还对我说‘一路顺风’……杰出的一手,硬生生让我在已经开始回暖的晚春体会了何谓「雪上加霜」。
这是哪门子的欺负人?!不良少年使唤人去买炒面面包这种情景只会在午休的时候出现吧,哪有人会上课途中叫人去跑腿的啊!樱兰的食堂也很奇怪,为什么是24小时开放?话说那两个人,都变成初中生了还和小学生抢牛奶布丁,不会感到羞耻吗!
虽然最羞耻的还是负责买的我啦……!
尽管百般不情愿,但事情还是要办好。为免花太长时间被老师看出端倪,我把内心的悲愤化作动力,快步在走廊上疾走——
然后就迷路了。
中等部和幼等部相距颇远,两世都是路痴的我要在大得夸张的樱兰高校里靠自己走这么长的路,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啊。
我站在已是第二次路过的洗手间门口,默默地开始思考人生。
恢复了记忆后的这段时间,我给自己制定了接下来的人生目标。除了主打的「要好好享受人生」以外、其中一个订下来的目标就是默默关注主角队,留意剧情发展。在我看过的剧情里,男角色们都已经发现自己对春绯的心意,却还没有描述笨拙的女主角的感情。也就是说,不管最后春绯和谁在一起都不奇怪。
但绝对不能便宜了那对双子任何一个!毫不夸张地说一句,他们的人性已经泯灭了。无良!黑暗!奸险!
默默在心中骂双子的时候,我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大群人,应该是其他班级在转教室。问路的好机会!我趁机追了上去,一把揪住队伍最后的黑发少年的衣摆开口问。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幼等部……啊。”
少年转过身来后我呆了。
他的长相非常秀气,黑色短发看起来尤为斯文,英挺的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凤眼。他对在这个时间点被我问路一事感到意外,片刻又露出谦逊温和的笑。
——诶?这个人不就是那个吗……?主角群里面人气super高的那个……居然就这样被我碰到了?
这位黑发同学名为凤镜夜,是凤家的三男。他虽然很有才华,奈何生下来就一直受末子身份所限,无法发挥自己的才能、和哥哥们竞争继承权。不过在受到男主角开解之后,他就诚实面对自己的野心然后走上成神之路了。
该角色以腹黑属性闻名,被主流读者誉为是整个作品的智商担当……
一上来就碰到了重要的角色,我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怯怯地继续往下说。
“请、请问幼等部怎么走?”
碍于我和他之间说少也不少的身高差,他稍微低下头来回应我。
“这个时候要去幼等部吗?发生了什么事?”
被问话了。我也没想到我跟全剧智商最高的人的第一次对话,内容竟然跟‘请问幼儿园怎么去’差不多……「稍微翘个课去买牛奶布丁」什么的,完全说不出口啊!!
正当我纠结着该如何回答时,少年站在一旁的友人围了过来。
“镜夜,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怎么了,是认识的人吗?”
“不,是问路的。”
这位中途加入对话的同学眨着蓝紫色眸子,好奇地打量着我。
“嗯?你好,在这个时分和你巧遇真是缘分呀。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可爱的迷路小猫。”
一头色泽亮丽的纤细金发、白得不像亚洲人的肤色、立体的五官,以及非常有海外感的俏皮话,不会错,这个人就是《樱兰》的男主角、须王环!
本来在漫画里看就觉得很帅,果然直接站在面前时就更帅了……!!还真的是全身上下散发出帅哥的自信和光辉啊——虽说我还是不能理解他那些情话的概念,迷路小猫什么的总感觉听起来有点像骂人的话……不过这种在路上遇到明星还被搭话的感觉,终究是让人激动的!
我努力压低高涨的情绪点头道谢。“谢谢前辈……”
这发型真的适合我吗?家里的人天天帮我这么梳,习惯了就完全看不出来适不适合……不过,先不管是不是真的适合,哪怕是客套话也好,少年愿意带笑赞赏我,就已经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了。
我想起教室里那两个毒舌的恶魔,立马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现世的我会想不开选那种人来告白?不能把眼光放远一点吗?明明同一所学校里还有这种看起来会温柔地拒绝告白的人!虽然还是一定会被拒绝啦——
“嘛。幼等部的话沿着这条走廊走到尽头,向喷水池右侧走五分钟就到了。”
还要转移教室,凤镜夜没再多说什么,就为我指了路。我也不好意思耽搁他们太多时间,就匆匆再次道了谢,朝他指的方向跑。
他给的指示确实很易懂,但THE·大路痴·我还是在见完偶像激动的余韵中再迷路了一会儿。得到牛奶布丁之后原路折返时又迷了一会儿路…
将装着布丁的纸盒藏在身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教室的后门,避开老师视线、放轻脚步走回座位上。
“真慢呢。”
前座的两人已经好整以暇地把身子转了过来,等待我把布丁上交。这无良地主一般的神态真是拉仇恨……我没好气地把布丁往桌上一丢泄愤。
见我态度消极,双子安静地扭过头来看着我、什么都不说不做,审视的目光里还带着谴责……我耐不住尴尬的气氛,最后还是老实地帮忙打开了纸盒。
服务周到得连我自己都想吐槽……。对了,得让他们还钱,想不到这布丁还挺坑钱的……
“之后要把钱还给我啊。”
“你在说什么呢,肯定是冬海请客吧。”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两人嬉皮笑脸地说着。明明不熟却随便地叫我的名字……这就算了,居然理直气壮地不还钱?恶霸!这种友情太沉重了!我快喘不过气了!要被压垮了!
但是命运往往就是这么让人窒息……
被命运扼紧喉咙的我失魂落魄地趴在课桌上,无心向学。前座两位旁若无人地拆开包装,然而吃了几口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即兴的恶作剧,一起转过身来面向着我。
“对了,偶尔也要给宠物奖励。”
两人笑着,手中各自举着购买布丁附赠的塑料勺子,勺子上都有一小口布丁。
““选吧,想让谁喂你?””
CG一样的画面让我一瞬间晃了神,魂魄回来后我马上高速摇头拒绝。我才不要同流合污!该说这个绝对是那个吧,那种下一秒就说“做梦吧”然后把勺子抽回去、让我期待落空的那种恶作剧,绝对!
“都不要。……啊,”
对称的画面上,右边男孩脸上的白色一点显得特别明显。什么嘛,吃相倒是挺可爱的,果然不管个性有多恶劣,本质上还只是小孩子。我失笑,顺口提醒道:“脸上沾到了哦,锅g…光。”
好险!差点就直接管他叫锅盖头了,叫出口肯定会被报复……
他闻言反射性伸手去擦,发现我没骗他之后有点恼羞成怒。
“……不对,我是馨。”
“骗人。那为什么听完你会擦嘴呢?”
被抓包了吧?我可是知道座位编排的,坐在右边的明明就是光!想要瞒过饱读推理小说还心细如尘的我,还太嫩了!
难得扳回一城,我心中久违地有了一丝爽快感。然而明明证据确凿,嘴硬的少年还不放弃,继续狡辩:“那是因为你看着我说啊。”
“哼哼,猜对了就老实承认嘛。知道答案的人就只有你们,总是这样狡辩过去的话,能分清的都变得不能分清了。”
本着一种你可以口硬那我也可以的心态,我随口抱怨道。我也不清楚自己刚刚有没有猜对,但我隐约觉得就算光和馨说一样的台词,给人的感觉也不太一样,很容易就把感情显露在脸上的人是光,随便就毒舌的也普遍是光。硬要说的话,光就是技安,馨应该是小夫……等等,这个算法的话我的位置不就是大雄?感觉有点讨厌……
“……刚刚、你想叫我锅盖头对吧。”
没有正面回应我说的话,表情古怪的光阴笑了一下,冷不防地提起刚才的事。原来听到了吗!我支支吾吾地打马虎眼:“……哈?没、没有啊,错觉。”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不跟我继续争谁对谁错,双子的语调突然又冷漠起来。
“分不清就分不清吧。”
“本来就没指望你们这些蠢货。”
“啊,好,好。”
对他们的变化无所适从的我随口应付过去,同时在心里进行了大胆的猜测。有了初步印象后就更好分了,说第二句话的人应该是光吧,凶巴巴的……
两人放弃继续跟我说话,把头扭回去吃布丁。真是明目张胆,当年我都是等到上了高中才敢上课偷喝养乐多,这两初中生竟然敢这么拽…
是我输了。
光看着他们的背影都觉得惆怅。啊啊——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在保健室就该说我失忆了才对。
☆
我是常陆院光,常陆院家双子之一,姑且早出生几分钟、是哥哥,不过从来没人能分清我和弟弟馨,所以没有所谓。
今天午休的时候抽屉里多出一封告白信,署名是同班同学猫泽冬海。那家伙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给人的感觉还挺阴沉的,而且完全没有和我交流过。明明如此却自称自己喜欢上我了——
什么的。这个月已经是第二个了吧?学期刚开始的时候特别多呢,这种勇者。
和馨一起从校舍看着信里写的约定地点、中庭,果不其然有个正在四处张望的少女。长相、算是合格?典型的可爱路线,不过总感觉缺了什么。
就算长得好又怎样。她也和之前的其他人一样吧,冲着外貌和家世而来,说什么喜欢的人是「光」,实际上只要脸好背景好就谁都可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可爱啊。
还有,那个发型一点都不适合她。
“馨,来了呢。”
“赶快解决吧。”
馨也是一副没有干劲的样子。一起下了楼梯之后,我和他兵分两路,馨去草丛后躲着、等我把对方的真实想法钓出来,而我则要先在那个女孩面前假装自己是馨。
“抱歉啊,久等了吧。信我已经看过了。”
虽然我完全没有歉意呢,信也没有认真读。
“…光同学?”
不知为何,到场的时候她不是站着的,而是背对我、半蹲在地上,姿势类似是……准备起跑?
真是莫名其妙。
她听见我的声音后一抖,非常僵硬地站了起身,缓缓转向我。
我看见她的额角上有鲜血流了下来。
……这个人什么情况?整蛊么?
看她呆愣的样子倒不像是,她没有受了伤的自觉吗……。这样的话我也在意得没法好好进行计划,还是先提醒她一下好了。
“我说,你的头……在流血。”
直到我说出口,她才如梦初醒地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恍然一看看自己手心的鲜血之后,她居然就这样把血擦在身上了,看起来很慌张。“啊哈哈哈,不要在意。比起这个……信的事情……”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途中昏了过去,一翻白眼,整个人瘫倒在走廊上。
……哈?这果然是恶作剧吧?
“喂。喂!”
我尝试叫醒她,伸手去摇晃她的肩膀。完全没有反应……到底演哪出?太让人困惑了吧。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馨从草丛后出来,“……怎么办,光?”
“我也不知道……”
看着倒在地上的猫泽冬海,我和馨都觉得很棘手。其实我不想管,放着不管迟早会有别人路过发现这个人的——不过这条路平时根本没人经过……搞不好会死在这里。
……真没办法。
和馨一起联络了保健室职员后,很快就有人来帮忙把她抬去保健室了。老师为她处理了伤口,伤口并不严重,一块纱布就能盖住,但不知道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
“馨,走吧。”
和老师交代完情况后,我转过身去主动拉起馨的手向他提议。倒也不是那么着急,但也许馨已经想走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才醒过来?而且我们留下来也没用,说到底这件事也与我们无关,她变成怎样都没所谓。最后看了一眼睡得很安详的猫泽冬海,我拖着馨想离开保健室。
“光…她直到昏过去之前都还在说信的事情吧。”
然而答复与我想的不一样,馨似乎有些迟疑,站在原地、没有跟我一起走。
“……嗯。”
馨说的这一点,其实我也很疑惑;为什么这么坚持?受了伤、流着血也要在那里等着我,连昏过去之前都拼着命想跟我说话,明明平时连最基本的招呼也不会打,我对这家伙真的毫无印象。抚心自问,我多少还是对她想说的话有点好奇。
“老师,有办法让她快点醒过来吗?”我不抱希望地问了问保健室的当值老师。老师晃悠着从转椅上站起身,走了过来。
“嗯,我看看……”
端详着病患样子的老师伸手比了几次位置,最后一掌拍在她贴了纱布的地方。我听到了「啪」的一声……那里是伤口吧,好狠!
她面目狰狞地稍微睁开了眼睛。
馨僵了一下,“光,她醒了……。”
我也是心情复杂:“嗯,好像是这样……”
她醒了……只是,一般人被这样弄的话,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吧。
听见我们对话的猫泽冬海以极慢的速度坐了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有意避开与我们对视。和计划不一样的展开让气氛变得很尴尬,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她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眉头紧紧皱起,过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开口。
“那、那个……”
见我和馨看向她之后,她才不流畅地说了下去。她说她想收回告白,她还不能分清我们、误会了自己的感情,打扰了我们的时间很对不起。
原来是为了想说这些而着急啊。
做了之后才来道歉也太迟了吧?那一开始就想清楚啊。中午敢寄出那种信,到了下午就完全换一种态度,还没有想清楚就不要轻举妄动啊。是白痴吗。自顾自地说什么占用了我们的时间啊,这边可是完全没把你放在眼内——
感到很火大的同时还有一丝失望。是因为变成这样之后就没办法实行和馨一起想的作战吧?啊啊、我们都被她的随心所欲波及到了,觉得火大应该是正常的。
……到底是为什么?心里毛躁躁地真令人讨厌。
我的内心擅自产生了期待,而这份期待并没有被满足,所以我才会如此不安烦躁。
然而我根本还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
想要抚平自己情绪,我回想着有什么可以用来回击她。啊、对了,那封信。那封信的内容跟她刚才说的话完全立场不一致……。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打开信件、刻意在她面前朗读。一开始她没有意识到我在读什么,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我,终于发现那是她的手写信后,她后知后觉地抢走了那封信,一副不相信自己写了这些东西的样子。趁她错愕得瞳孔放空,我又把信拿了回来继续朗读——此刻我竟然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认真看这封信了,差点就错过了本日最佳笑料。还真有才啊,居然能写出这么肉麻的东西,糟糕、笑得停不下来。
最好笑的不是信的内容,是她那个精彩绝伦的表情。
——这蠢家伙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和馨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到了一样的事。
“你不想被别人看到这封信,对吧。”
“放心,我们不会出卖朋友的哦。”
“所以,你会和我们当朋友的,对吧。”
““对吧。””
这个人,有作为玩具的潜质。至少这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无聊了。
“朋友……?”
看着反应不过来的她的蠢样子就想笑,““对哦,朋友。””
和馨异口同声地说着同一句话,我扬了扬手上的信。
大概不用多久我们就会对她厌倦了吧?
即使如此,厌倦之前还是得握紧主权呢。
为免万一,我们甚至把作为把柄的信扫描了,之后上传到电脑保存副本。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啊啊,也许是对另一个人的报复心在她这儿作祟了吧。这次可不会让她有可钻的空子了——
以前我和馨也曾经拿着纸状的东西、威胁别人陪我们玩。那次玩的是「猜猜谁是光」的游戏,结果是,那个人破坏了游戏规则,抢走了那张纸,然后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中。
所以这次,我们没有再和跟那个人处境相似的猫泽冬海玩这个游戏。并不是因为心理阴影……好吧,也许就是心理阴影。
她在最后对我们说,「也许永远都不会有能分清你们的人出现」。
是句有点绝望的台词。
我们本不想认同,认为她太不讲理,但那句话好像慢慢成为预言了。对失望感到麻木的最后是,怎样都好吧,放弃期待不是更轻松吗?
时隔多年,另一个善变的蠢货给出了解释。
“知道答案的人就只有你们,总是这样狡辩过去的话,能分清的都变得不能分清了。”
……那样的事不说我也知道啊。想被人了解,却不敢踏出一步去让别人了解自己·。不能怪我吧,这是因为没有人给予我迈前一步的勇气啊。
也许如她所言,这种我们不愿接受的结果,反而正是我们一手造成的。
不是吗?
——那样的想法在心头闪过那一瞬间,我有些诧异于自己情绪的动摇,但没有多想。
什么「不是吗」……当然不是啊。
能分清的人不管怎样都能分清,不能分清的就不能,是别人的问题、才不是我们的问题。
“……本来就没指望你们这些蠢货。”
蠢——货——。
明明,我就是我,馨就是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