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有人起了个头,其他人这笑就憋不住了,纷纷咧着嘴偷乐。
底下忽然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笑声,讲台上教授抬眼,透过厚厚的镜片扫了教室一圈。
其实原本是可以不点这个名的,教室座位是固定的,谁没来座位空着一目了然,教授点这名就是想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都笑什么笑,合着这位路无坷同学在你们那儿还是位大人物是吧?”
讲台下所有人笑声憋得更痛苦了。
路无坷看向了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男生。
沈屹西应该刚睡醒,眉眼还染着倦懒。他靠在椅背上,一条胳膊抻长了搭在课桌上,吊儿郎当地转着笔。
光看背影都能想象这人那副不正经的表情。
他身旁的女生听了教授的话后怪罪地打了下他手臂。
他笑得很欠揍,好像说了句:“不是你说喊的这座位上的人?”
阿释拽了拽路无坷衣服,一脸替她愁的模样:“我晕,老师待会儿点他名怎么办?总不能他再应一遍吧,那你俩都完了,灭绝师太可是个绩点杀手。”
前面那排坐着阿释的一个男生同学,身子往后仰凑热闹:“不是,你俩可能连个绩点都没有,直接从这学期的课除名了。”
阿释团了张纸扔他:“你别吓唬人。”
男生笑:“哪儿吓唬人了,我这叫好心提醒。”
阿释懒得理他了,正想安慰路无坷,讲台上教授又说话了。
她推推眼镜,看向右边第四排窗边的沈屹西:“不过这名儿是真取得不错。”
路无坷闻言看过去。
那人连根头发丝儿都是放松的,明显不当回事。
他当着全班的面开始胡扯:“我妈取的,您夸她。”
班里笑声就没停下来过。
阿释快笑岔气了:“诶,路无坷,怎么办,你名字被占了。”
机械自动化四班的几个人都坐这一片,前面的男生以为路无坷没说话是挂不住面子,笑得直抖还不忘宽慰她:“沈屹西就闹着玩,不会真把你名儿抢了的。”
阿释嘁了一声:“谁那么傻啊,都十八岁成年人了,哪儿还那么容易被骗啊。”
男生想说你旁边那女的,眼睛瞟了过去。
却在看清路无坷长相那一刻愣了一下。
路无坷早插上耳机打游戏去了。
五官精致无害,像只小鹿。
皮肤白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男生暗暗操了声,撞了撞狐朋狗友胳膊:“后面那女的长得好他妈纯。”
是个男的都吃这款,附近就没几个听了这话头没转过去看的。
“哪个学院的?”
“想泡?”
“废话,不泡还问你个屁。”
阿释咬着笔尖看他们叽叽歪歪,歪头跟路无坷通风报信:“有人要追你。”
路无坷玩着早被时代淘汰的智力小游戏,对这些压根不感兴趣:“看书吧你。”
阿释无语:“你也太无趣了路无坷。”
她手撑着下巴转开头,随口说:“你说你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啊?”
路无坷听着这句话,愣了一下,屏幕上的小人一不留神就死了。
正巧教授点名点到他们这片,她干脆将手机塞回了桌肚里,百无聊赖趴在桌上等教授叫名字。
阿释问她:“你紧张吗?”
“什么?”
阿释指指讲台:“待会儿老师喊沈屹西名字。”
路无坷眼睛向上看着她。
从这个角度看,她的眼睛很大,黑色瞳孔像润了层水。
她反问:“为什么要紧张?”
阿释瞪大眼:“沈屹西诶,我敢跟你保证这教室里九成女的都喜欢他这款,都巴不得帮他应这个到。”
路无坷牛奶还没喝完,咬上吸管:“这样的吗。”
“骗你干嘛?”又问,“还有,你不怕被老师抓包吗?”
刚说完老师就点了阿释名字:“许婉柔。”
前排阿释几个男生同学笑得身子直抖,捏着嗓子学老师喊阿释大名。
阿释翻了个白眼,踹他们椅子。
路无坷也笑了下。
沈屹西是花名册最后一个,教授用字正腔圆的发音叫他名字。
“沈屹西。”
班里有了一阵小骚乱。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看沈屹西,又看看路无坷。
教室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两秒之后也没人应到,一片安静。
短短几秒似乎被拉得很长。
很神奇的,这个时候路无坷还能注意到前几排的沈屹西。
他丝毫没有要应声的意思,高高挂起。
男生靠在椅里,长手长腿放松地抻着,跟沈屹西不是他的名字似的。
讲台上老师还以为叫错人了,看了眼座位表后发现没错,看着路无坷眼露疑惑:“沈屹西?”
阿释碰碰她手臂:“快应到,不然这学期就完蛋了。”
路无坷和老师对视,几秒后终于顶着老师的目光硬着头皮举起了手。
“到。”
气氛瞬间陷入安静,下一秒全班哄堂大笑。
教授也没忍住一起笑了:“哟,还真是个女孩子啊,这名儿取得够英气的啊。”
其余同学笑得更欢了。
前面有人靠了一声,笑:“屹哥把人小姑娘害惨了。”
那位把人小姑娘害惨了的某人正笑得肩膀微抖,拳抵在唇边,轻咳嗽了几下。
他似乎笑着朝这边扫了眼,回过头去了。
教授拍了拍桌:“行了行了,笑够了没,笑够了都给我认真听课,这课期末考考的都是课上教的,你们课堂上要是划水期末就等着哭去吧。”
阿释这个没良心的,幸灾乐祸地叫路无坷:“沈屹西。”
“怎么办啊沈屹西,你这学期都要顶着这个名字了。”
路无坷翻开课本:“挺好的,这班里九成女的都喜欢我。”
阿释笑得更开心了。
路无坷咬着牛奶吸管,看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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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头上那片阴沉还没走干净。
一场暴雨又风风火火落在这片土地上,城市像陷入久睡昏迷,久不见天日。
到晚上这场持续了十几个钟头的大雨才让人有了个喘气的劲儿。
那天人人调侃着这是下了场冰,暴雨前脚刚走,气温后脚也跟着跑了几个度。
晚上路无坷有份工要打,奶茶店老板给她来了个电话,让今天早点过去。
说是今天这雨好不容易停了,学生在学校里闷了一天待不住的,肯定会出来找吃的。
路无坷那会儿正跟阿释一起吃饭,吃完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五点半天已经暗了大半,风跟过了层水似的,凉湿湿地往人脖子里头灌,地上水洼干了几块。
学校西门外是条老街,上了年头的旧居民楼和不太卫生的小店都挤在这一块,人车来往都要按上几个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