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秋冬两季交替的时候,树梢上的叶子已经枯黄,被簌簌秋风一吹,便纷沓落下。
富蕤村一处土坯小院儿的厨房之中,袅袅炊烟从中升起,秋风将年久失修的破败木门吹得咯吱响,无疑为本就清苦的农家添了几分凄凉。
柳家的厨房中正蒸着一笼的白菜包子,夫妇二人一边蒸包子,一边合计着今年该怎么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柳承安叹了一口气,瞧着夫人宦娘缓缓开口:“月朗是咱们家唯一的独苗,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卖他。月茹年纪大能帮衬家中,还是将月青卖了吧。”
李氏紧紧皱着眉头,家中积贫,若非实在过不下去也不会打卖孩子的主意。但三个孩子都是当娘的心尖上的肉,任卖了谁她都不会好过。
李氏心中筹算着,手上也不停,又是擀包子皮,又是添柴加火。
柳承安知晓宦娘难做决定,便又说:“或是将月茹嫁出去,她已有十五,模样不知比村里的姑娘好了多少,定能寻个不用忍饥挨饿的好人家,还能得一份聘金解咱们家的燃眉之急。”
李氏听柳承安所说,手上一顿,心想或许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便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之后忙活得更紧了。
察觉时候差不多,宦娘将蒸屉盖子掀开,一鼓白气轰然冒出,李氏一边吹着蒸气,一边利索地赤手从蒸屉里面捡出几个包子来放盘子中。
将盛着包子的盘子往柳承安跟前递过去,她说道:“先给老大吃吧,兴许这是咱们一家最后吃的一顿好的,等月茹嫁了人……”
话未说完,门外骤然响起一声清脆高亢的:“我不嫁!”
柳家夫妇循着声音朝门外看去,只见柳月茹正站在厨房的门框边上,此刻压着眉头,一脸不满。
柳家夫妇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奇怪。他们的女儿一向温顺,对父母的难处也甚为理解,不该因为嫁人就露出这种神色。
柳月茹放缓声音又说了一遍:“我不嫁。”
此刻,柳月茹强行放缓心态,试着去接受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柳月茹,一个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资深打工人,在通宵赶样衣的晚上心脏骤停,猝死后穿越到了这个未知的朝代。
她用了好几个时辰,才确定自己是真的穿越了。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还有屋子中两个不足两岁的幼齿小儿,她的心态崩了。
听见厨房的动静,她本是想来确定这具身体的父母是否还健在,她想着父母还在的话,至少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归她管,结果就听到父母商量着卖孩子和将她嫁出去换聘金。
情急之下,她便吼出了“我不嫁”三个字。
她只是不想一穿过来,就不明不白地嫁出去。
柳承安虽也心疼自己的女儿,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能心软,他指着柳月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现在咱们一家都活不下去了,你多少为这个家想一想。”
柳月茹刚要出口反驳,宦娘却搡了一把柳承安,拿起灶台上的一盘包子,满眼心疼走到柳月茹跟前,柔声说道:“月茹,饿了吧,先吃饭再说。”
柳月茹低眉看着眼前的包子,咽了一口唾沫,她的确饿了,从醒过来便没吃一口吃的。腹中灼烧的饥饿感几乎将她吞没。
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没了声,后路如何暂且不论,先填饱肚子才是正事。拿起一个包子,柳月茹咬了一大口。
包子皮厚馅少,也没有肉,但或许是这具身体本来就没吃过多少好的,这东西她吃起来竟觉得津津有味。
很快吃完手中的一个包子,柳月茹又伸手拿了一个,不好意思在人前狼吞虎咽,便顺势转个身,靠在厨房外的墙上。
宦娘给柳月茹端过一碗水来,语气轻柔:“你慢点吃,别噎着。”
柳月茹听着宦娘的声音,吃东西的动作放缓了一些,她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这个娘亲看似待原身不错。她本来还想着能卖女儿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看来柳家夫妇是真的有难言之隐。
柳月茹生硬地叫了一声:“娘”,问道:“为何非要卖妹妹或是将我嫁出去,咱们家没活路了吗?”
宦娘哀叹了一声:“收成少,赋税重,不这样恐怕一家人都活不下去。月茹放心,爹娘即便是要嫁你也会给你嫁个好人家,让你过的衣食无忧。”
柳月茹垂首继续吃着手中的包子,吃着吃着眼睛就晕湿了。一朝穿越,竟穿到这种苦哈哈的人家,吃饭都成问题,以后可怎么活。
不过,柳月茹又转念一想,这般处境,倒像是种田剧本开局。若她能合理规划利用自己的所学所长,或许能改变一家人的现状。
吃完手上的第二个包子,柳月茹拍拍手,接过宦娘端着的水一饮而尽,思索着或许有能解决生计的法子。
这时,柳承安对宦娘说道:“宦娘,柴火不够了,我在这里看着锅,你去柴房捡一些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