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诩之晃悠手里的折扇,道:“如果我不拿话搪塞你,你只怕是要刨根问底了,我又拿什么来回答你呢。”
他很直白,就是不想告诉她,戚蓉蹙了蹙眉,没编瞎话骗她,也算是遵守了那日的约定。
他既然不愿意说,戚蓉也不会强人所难,反正她也只是想到那里随口问问,她感兴趣的只是现在在她眼前的人,而那个人的过往如何,她并不在意。
耳畔忽地传来一声叹息,“我并没有搪塞你,方诩之本就是四处为家,而我,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戚蓉忍不住转头看他,方诩之的话颠三倒四,她却莫名其妙的听懂了他话中之意,方诩之是方诩之,他是他,方诩之是无根之人,可以四处为家。
那他呢,他又是谁?
她在黑夜中看了身旁的人许久。
方诩之突然道:“美人儿既然睡不着,要不要听我给你唱一曲,我的曲子,比那登月楼里的动听百倍,没准你听了,睡意就来了。”
戚蓉心里猛地一跳,看着方诩之的眼神,心里明白这已经是方诩之能对她说的所有了。
她转头不看他,打趣道:“那我是不是该给方大公子发赏钱?大名鼎鼎的不知公子,在荒郊野外,给我一个小女子唱曲儿听,荣幸至极啊。”
登月楼是座充满诗情画意的楼,里面有最美的舞姬和最动人的曲子,还有最俏的儿郎,最烈的酒,是江湖最大的销金库,她要不是兜里没钱,早就去长长见识了。
方诩之扯着嘴角偷笑,听着戚蓉半带酸的讽刺,浑身舒爽,道:“你要是觉得我唱得不错,非要给,我倒也不是不可以收。”
戚蓉斜了他一眼,动手用手肘捣他,“我哪有多余的碎银子赏你,免了吧,你这破锣嗓子,半夜惊魂,我才不想听呢。”
方诩之轻笑一声。
戚蓉道:“不如,你跟我说说穆王爷吧。”
“穆王爷?”
戚蓉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呢?我从小听过他好多传闻,世人说他战无不胜,奉他为战神。刚好我又才知道,爹爹是为了他闯西域,才丢下娘亲出谷的,想来,他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吧。”
她暗忖:或许,十五年前爹爹出谷,也不单单是为了还穆王爷的恩情,还为了那一点点江湖道义,家国情怀,爹爹虽然是个江湖中人,但也有忧国之心。
方诩之道:“我跟穆王爷并不熟悉,有幸见过几面,用好与坏来评价他,多少有些不妥。只能说,他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如今的中原,他不能被任何人所取代,大周也不能没有穆王爷。有穆王爷的穆家军在,大周边关才能固若金汤,如果没有穆王爷,大周只会更摇摇欲坠。”
穆王爷镇守凉州数十年,威震四海。羯族忌惮他,才不敢贸然举兵来犯。
如今的大周沉疴已久,朝堂分裂,皇家腐败,内忧外患,风雨摇曳中,只有一个穆王爷支撑。
戚蓉不解道:“那为什么萧峰越还是入了关。”
方诩之道:“那是因为穆王爷的举足轻重、战功卓越,不仅让外族忌惮,还让宫里的人忌惮。听闻他在数月前回京述职,殿前得罪了小皇帝,已被圈禁在穆王府许久了。”
就是因为穆王爷被圈禁,羯族人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边关惹事,试探朝堂对穆王爷的态度。
戚蓉问道:“穆王爷何时被圈禁的?”
方诩之道:“半年前。”
半年前?这么巧,她爹爹接到信出谷之时,也是半年前。
戚蓉心里的大石放下,如释重负,半年过去了,她可算是有些眉目,知道爹爹去哪儿了。
也是她笨,没料到十五年前她爹爹能为了穆王爷的誓言出谷一次,忽然听闻穆王爷被圈禁的消息,自然也能为了救穆王爷出谷第二次。
戚蓉一双黑白分明地眼睛看着他,缓缓道:“所以,你是为了救穆王爷。”
上问剑山庄,跟苏青衣合作搞乱云州,还有那个满江湖散出去的凤凰羽,在衡阳开英雄会的平南王世子,方大公子参与其中,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救穆王爷。
方诩之一怔,随后笑道:“你那天听到我和颜誉的话了?”
戚蓉没有被抓偷听时的窘迫,摆摆手理直气壮道:“你那么大声,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我才不信你没发觉我在偷听。”
方诩之暗笑一声,戚姑娘果然很聪明,世间少有的聪明,懂得察言观色,还能从他一些细枝末节的动作中,猜测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