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对徐晏玉道：“徐少侠，活阎罗的名号你是知道的，笛声已至，人恐怕已在附近了，你快带着她们走吧。”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谁知徐晏玉不走寻常路，面无表情，挂着一张木头脸，凌然正气，“不妥，你我虽是萍水相逢，可断没有大敌当前，见死不救的道理。”

说完，还赞许地看了戚蓉一眼，暗忖：小姑姑出门一趟果然长进不少，至少知道丢下朋友是不义之举。不像从前，一同闯祸被拆穿跑得比兔子都快，跟余老前辈学了一手偷梁换柱的好本事，害他从小到大为她背锅不少。

方诩之惊叹与姑侄俩的性子，虽然看似不同但在某些地方又很相同，初涉江湖，同样有一腔救人于水火的热血，实属难得，一家竟能出两个。

戚蓉也在震惊，震惊于她这大师侄的傻。她转头瞪着徐晏玉，恨铁不成钢，“你留下来做什么，凑热闹？是不是傻，我们今日就算全赔上，也多半不是活阎罗的对手。你不如想想法子混进城去搬救兵，再赶回来救我们，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方诩之松了口气，好歹一家子里还有个聪明人，不是一成不变地傻透了，能跑一个是一个，不然他去了阴曹地府，赎罪都不够，下辈子等着做牛做马结草携环以报吧。

徐晏玉愣了愣，思索片刻，想想她说得很对，也就没有坚持，他行事素来果断，当即带着唐雁就离开。

走了两步，方诩之伸手拦住他，下巴朝戚蓉处支了支，示意：别光一个人走，将她也带走才是。

徐晏玉扫了一眼戚蓉，悠悠道：“她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唐雁自知拖后腿，从始至终没有开口，听话得很，跟着徐晏玉离开。

笛声越来越近，就像在耳边吹响，此地不可久留。方诩之无奈看向戚蓉，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拿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由着她，再想办法甩掉。

他对郑观音道：“观音娘子，你还不逃命，等死吗？”

雨稀稀疏疏落在郑观音身上，她神情恍惚，只失神笑了笑，“他既然已经来了此地，逃与不逃，又有什么区别。”

戚蓉奇道：“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怕到违背他的命令都战战兢兢，怕到现在跑都不敢跑，她确实曾听闻燕子楼手段毒辣，楼中有数十种刑具罕见刑具，杀人的手段闻所未闻。

燕子楼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案子，是前御史大夫，被燕子楼的杀手从头脚把皮剥下来，再将血肉模糊的尸体塞进御史家中，吓得夫人当日就自尽了。

可百般手段是对外人使，对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怎么忍心下如此狠手。活阎罗如果对手下也这么毒，不怕手下忍受不住，反水捅他一刀才怪。

郑观音但笑不语。

方诩之叹了一声，“你可要替活阎罗拦住我？这可能是你唯一能在他面前赎罪的机会。”

“你？”郑观音摇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戚蓉横了方诩之一眼，不等郑观音回神，忙道：“观音姐姐，不如，你跟我们一起杀了活阎罗。”

方诩之郑观音闻言俱是一惊，方诩之清咳了两声，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缺了大德的办法。

戚蓉声音低缓，徐徐诱之，“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何不搏一搏，给自己搏出一条活路。反正即使失败了，也不过就是就是一死，与其坐着等死，不如主动出击。你一个人杀活阎罗困难，我愿意祝你一臂之力。”

郑观音眼神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一丝生机，听到这话，嗤笑一声。

笛声已在数丈之外，有火光从东南方缓缓而来，区区细雨根本阻止不了火势蔓延。

活阎罗丧心病狂，半夜三更，又下了暴雨，要在一片树林中找到一个人的踪影不容易，搜山太难，他竟放火烧山。

方诩之这会儿顾及不上郑观音追不追，拉上戚蓉，脚下生风，朝另一条蜿蜒的小路跑去。

戚蓉回头，见郑观音失魂落魄，还站在原地，边跑边问道：“难道逆来顺受是燕子楼的门规不成？”

死到临头，还在那儿原地赎罪呢，难不成活阎罗会看在她不逃跑的份上放她一马？她明明那么害怕活阎罗，但却连临死前挣扎都不想挣扎两下，实在奇怪。

谁不想活命呢？

方诩之轻笑一声，解惑道：“你知不知道，郑观音不单单只是燕子楼玄部排名第一的杀手，她还有另一个身份。”

戚蓉手紧了紧，“什么？”

“她是活阎罗的情人。”

戚蓉：“……”

所以，她刚刚是用他们宝贵的逃命时机，白费口舌，准备去策反一个永远不可能背叛活阎罗的人吗？

方诩之又道：“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敢背叛活阎罗偷偷放过我，她放过我，也不只是为了枯木逢春。恐怕，还想试探她在活阎罗心目中的地位，可惜呀，活阎罗，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