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作宏晓誉,肯定只会觉得,“吴歌”这个东西,光是听名字就甚是风雅。
可她却知道的多一些。比如,吴歌大多是优雅的淫词艳曲,闺房密诗。所以,虽和诗经出现的时间相差无几,却……总之,在学生时代的课本上,绝不会出现。
她轻咳嗽声,换了个话题:“你们平常做那些实验,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他说,“要看是什么方向,我这里,很少有女孩子。”
“为什么?”
“很辛苦。”
再深问,又将是外行与内行的对话,她很识趣,没有继续问下去。
到真正吃宵夜的时候,两个人没什么语言交流,却并不显得尴尬。
食不言,寝不语。是她自幼的习惯。
听起来很有教养,在家里众多亲戚眼里,却非常怪异。比如逢年过节时,大人们总习惯把十几岁的小孩子,都安排在一个小圆桌旁吃饭,嘻嘻哈哈中,只有她一个人把饭安静吃完,再喝了汤。
然后,放下碗筷坐在原处,安静坐着,等所有人吃完再离席。
起初如此,都会被夸赞好懂事,渐渐地,却成了堂兄妹口中的“怪人”,私下也被评价为很傲气的小女孩。
那时,她不懂得圆滑。
后来慢慢长大了,总要去适应这个社会,比如在学校食堂,总要配合女孩子们边吃饭边闲聊,工作后,也要在偶尔在应酬时的晚餐,也要陪着别人闲聊。
这么多年,倒真是初次,遇到了和自己有同样习惯的人。
而最幸福的,这个人就是周生辰。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只是亲自用糕点匣中的木质筷箸,给她夹了块醉蟹膏,然后再换回自己的筷子继续吃下去。时宜对他笑了笑,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熟悉。很多记忆早已被打散,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一定曾经有过这样的画面。
周生辰把她送到住宅小区,并没有让司机开车进入,反倒是走下车,步行把她送到了楼下,说:“我最近三个月,都会在镇江和上海往返。”
“镇江?”
“是,镇江,很奇怪吗?”
“也没有,我父亲的祖籍就是镇江,”她笑,“虽然不怎么回去,但听到这个地名,还是觉得亲切。”
他笑起来:“很巧。”
“是啊,真巧,”她想了想,还是比较好奇地问了句,“还是不习惯用私人手机吗?”
“不是很习惯,”他笑,“你手机里的那个号码,可以随时找到我。”
她点点头。
然后,两个人都安静了。
值夜班的保安坐在大堂里,他认识时宜这么个大美女,却是初次见她和个男人在一起,忍不住好奇地用眼睛瞅这里。
“我走了?”最后还是时宜先开口。
“好,再见。”
她转过身,从书包里找门卡的时候,门已经嘀地一声打开,她怔了怔,听见保安的声音从玻璃门里传出来,招呼她进门,这才恍然。
时宜忽然又回过头,看着他,再次说:“我走了。”
她甚至想象的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舍不得。
周生辰微微展颜:“再见。”
她把那个号码存下来,却一直没找他。
她想,自己应该还是顾忌到了偶然听到的那个“未婚妻”,二十几年的生活,从稚儿到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起码学会了认清现实。
她的愿望,只是再见到他。
连这种亿万分之一概率的心愿,都让她达成了,再有奢求,就是妄念。
那晚过了不久,就是清明节。
因为去年爷爷去世,就葬在江苏镇江,所以今年的清明节,自然就要回去扫墓。大概凌晨五点多,父亲就开着车,带着母亲来接她。
时宜睡眼惺忪地坐在车后排,靠着母亲,时睡时醒地,竟然快三个小时了,仍旧堵在沪宁高速公路。从天黑睡到了日光明媚,母亲始终在和她闲聊着,估计也是怕后排两个人都睡着了,作为司机的父亲就会犯困,出什么危险。
当然,自从大学毕业,聊的内容十有八九,是婚事。
“最近有没有交什么男朋友?”
“没有,”时宜靠着母亲的肩膀,嘟囔着说,“没有,没有,没有”
“遇不到喜欢的?”
她没吭声。
母亲察觉到她的异样:“遇到了?”
“遇到了,”她笑,“但是他可能,快要结婚了吧?”
母亲微蹙眉:“是不是工作中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