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清睁开眼，我看到龙在地上扭曲着打滚。在它身体中段，双头肉蟒不知何时缠上来，紧紧勒住龙身躯，像是给龙套了两个大号游泳圈。

肉蟒的两个头紧贴着龙腹，张大两张口死死咬住龙腹，嘴中森然钢牙不停蠕动，想要撕扯开龙腹的硬皮。龙被肉蟒缠住，满地打滚想要甩开肉蟒。

黄桂祥突然大叫道，鞭长不及马腹！李仙来！就是现在！他双手举起两柄左轮枪，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居然又掏出一柄，呈双枪姿态左右开弓交替射出两颗子弹，两股白烟不断从枪膛后边倒喷出又立刻被雨幕驱散，两声枪响刚传到雨清耳边，黄桂祥左枪卡右枪扳机右枪卡左枪扳机嘎嘎两声，枪瞬间又进入待击发状态。他一抬手又是一轮齐射，直奔龙头。

其中一颗弹头明显打到泛黄的龙角上，爆出一个清晰的小火花，将龙角留下个浅浅若有若无的白印，龙头稍微一怔，可也就是仅此而已。龙一摇脑袋，又继续大幅度甩动身体，想把缠着中腰的双头肉蟒甩下。

李仙来早就憋足劲儿，一等黄桂祥提醒，立刻如飞相似直扑雨清。雨清视野中，李仙来瞬间发力，爆发出的速度已经超越我认知的极限，李仙来此刻的身形比起他飞刀射速来，似乎也差不了多少。由于他的身形快如闪电，下落中的雨点在李仙来映衬下，像是凝固在空中的一个个点。

李仙来飞奔到雨清面前还身有余力，看都不看两条手臂反向挥舞，四道白中带红的光芒穿破雨幕直奔龙头，四柄飞刀准确无误地插进龙腮边破损处。

龙被持续不断的攻击弄得愤怒欲狂，它将身体直直拱成一道彩虹，接着嗷——呜，嗷——呜惊雷般大吼，吼叫声遮盖了喇嘛的念经声，遮盖了黄桂祥手中不断枪响，也遮盖了双头肉蟒吃力往紧勒的喘息声。在吼叫声中，李仙来插在龙嘴角的飞刀跌落。

这叫声前所未有的高亢，将雨水炸飞，形成一道肉眼可见威力极大的震动冲击波。黄桂祥手枪射出的弹头碰到震波，被减速到慢慢停滞然后跌落。这震波将苦苦抵御的喇嘛衣服碎裂，赤身裸体。喇嘛手中的佛像被震波震裂成碎末，四下飞散。

在这高亢的声波震荡中，雨清的耳朵甚至连半秒疼痛都没来得及忍受，就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对我来说，像是正在看一部激烈的打斗电影有人突然按下静音键。电影中的打斗不管如何激烈，我看着反而有种失真的感觉。我只能感觉到雨清世界一片安静，这安静前所未有，在这感觉中，雨清不再是一个人，而是被物化成一尊雕塑，一台机器，一个抽离肉体的纯粹视觉。

我感到雨清的耳朵发凉，不知什么液体缓缓流出，流到下巴，继续往下流。同我看到甲板上的所有人一样。

所有人，包括双头肉蟒在内，全部双耳流出鲜血。

龙继续张开血口嚎叫，接着它用两只后爪支撑，笔直地立到甲板上，配上腰间缠绕着两圈的双头肉蟒，让龙此刻看起来像一个怀着孕努力维持站姿的孕妇。龙猛然一低头，一口向腰间紧缠的巨蟒咬去，巨蟒飞快滑落到甲板，接着，两颗头直接一南一北滚开，只留下一圈肉身套在龙尾。

双头肉蟒留下的肉身爆炸开来，却没声音。肉身在两颗头滚走后毫无征兆的爆炸，一股黑色碎末形成的冲击波从地而起，直奔龙头。这爆炸很诡异，它不像过年时的二踢脚那样四散爆炸，而是目标明确，所有爆炸的力道非常统一地给予了龙身。这点从肉身爆开后血肉沫没有一丝外泄，全部向上飞起贴到龙身上可以明显看出来。

爆炸后的黑色碎末缓缓从龙身落下，龙依旧矗立在甲板中，龙尾被炸的皮开肉绽。

龙疯狂扭动几下，在静音场面中，看起来不但不可怕反而让我想起过年过节时村民们拿在手中舞动的纸龙。

像，真像啊。我想。

也许是龙尾断裂的缘故，龙不再飞翔。它像一条黑色猎犬一样，甲板上四处乱窜，面对一击就倒的诸人，它不多看一眼，而是恨极专心寻找躲起来的两颗人头。

没一会儿，一颗人头在远处尸堆下被找到，真不知道它是怎么从尸堆众多头颅中找出。龙首朝地一砸，人头破碎成渣渣。这次，龙并没有选择吃它，而是疯狂跳跃着，四处寻找另一颗人头。

很快，一条龙和一颗人头在甲板上追逐。人头尽量利用体积小的优势，灵活地东北西藏四处找掩体，但龙紧紧跟着它，不管人头逃到那都紧紧盯着不放。

人头几次想滚进船中部的舰舱中，可就在即将进入那一刻，龙头精准击中人头，将人头击个粉粉碎。这次，人头中没有血肉脑浆溅出来，而是一摊黑得发亮像水银一样的东西，慢慢在地上流淌。

这摊东西像是有生命一般，还想往房间中流。龙首低垂，一口将这仿佛是有生命的黑液吸进口中。

接着，龙仿佛有智慧般看了看甲板上双耳流血的众人，自顾自盘起来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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