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红发女人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瞬息的思忖之后,她原本动摇的绿色瞳仁又恢复如初。
弗洛莉娅从书桌的方向转动椅背、转过身来,姿态娴熟的翘起了二郎腿,把脸颊支撑在靠在扶手的手掌上,不着痕迹的向上打量了一眼外面的景象,怡然自得地翘起了嘴角。
——于是在外表上,就如同外人往常所认知的那样,女人又重新变得坚定而完整了。
【这就是你的依仗吗?】
端坐在沙发上的红色狐狸摇了摇长尾。
自野兽的嘴巴里吐出似曾相识的、阴沉而尖锐的语句。
【以为粉饰太平就能骗过所有人的话,那也真是没有半点长进。】
弗洛莉娅稍微眯了眯眼。
“……听这些话……你可不像是一只简单的狐狸。”
【不,我只是一只狐狸。只不过是有人从我身上看到了其他的什么可以为之重合的东西而已。】阴郁的语气在空中逐渐溶解了,狐狸举起爪子、抹了抹脸,用轻巧而又机械的台词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吗?驯服的意思是‘建立联系’——】
【——你曾被谁驯服过吗?】
女人的眉头皱起,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略有不快的咧起嘴:
“如果你是刻意想要做上演什么滑稽剧,那你恐怕走错路了。外面那位少年更适合做你的麦田——”
狐狸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进行一番兽与兽的交流。】
【人总是要对自己驯服过的东西负责。】
轻巧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讥讽。
【而你——却总是抱着那股兽性。
【总是……不愿妥——
拖长的声音横亘到最后一个音节,像是被积雪落满、不堪负荷的树枝那样突然崩断了。
“这可惜,这里只存在着想要听着猎物哀鸣得到满足的猎人。”
弗洛莉娅摇了摇头。
她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对方。
“我不关心你从哪里得到那些似是而非的可笑观念,但、拜托……”
她的脚边漂浮着不可捉摸的浮游雾气。
“我一个□□成员,出生入死、官至高层,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同类的血,姑且说的上一点兽性。”
狐狸的尾音渐渐干涸,在森白的利齿的干涉下,喉咙冒出一个个浑浊的血泡。
“你一个假借着童话故事的虚假外壳,也敢对我评头论足……”
“——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在骨碎声中,红色皮毛的小动物停止了动弹。
……啊。
糟糕。
思绪有一瞬间的停顿。
一时恼火起来、热血上头……
再加上周围也没有人限制,反而是外面有个像是中了招一般完全不动弹的、值得担忧的家伙在。
如果这只奇怪的狐狸是死后发动的危险类型,我可能就要瞬间吃瘪了吧。
在产生这个设想的同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住在桌子上的箭头。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躁动的情绪得到些许安定。
不过,有这东西在的话,就姑且还……
等等。
怎么会?
我明明已经站起来、走到了面向沙发的地方——
……可现在却、依然好端端的、坐在桌边……?
11.2
是冰凉的金属触感。
——这股真实的感觉,反而让现在的局势变得更加糟糕了。
因为自己刻意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触碰那个太过显眼的烛台,更别说带走了——
……可是这个东西却依旧由于各种机缘巧合而来到了自己的手上。
自从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从而不安的观望外界景色之后,无论是褴褛的中年男人的突然出现,还是接下来同对方交流的那些、实质空洞的空谈,都无法让乔鲁诺产生一点动摇。
少年像以往的战斗那样,理智分析、小心试探……
然而、终究还是着了道。
——似乎不能长时间和那些可能是由替身创造的生物共处吧。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
被卷入到故事中来。
【黄金体验】的手指摆弄着就算丢弃也会自动回到手中的金属烛台。
即使用了替身的力量,这个关键道具依旧在金属和树枝的两个状态之间游离着——而且外形还固执的保持着原样,仿佛要提醒其他人,外表的树皮就是个拙劣的伪装。
不远处,几个长相奇怪的警察正在到处走动。
……接下来就要到最经典的场景了吧。
就算再怎么喜欢阅读《悲惨世界》,这种悲惨境界的发展要轮到自己身上——
甚至让可能还在静待着自己的女人注意到这种滑稽的景象——
“无论怎么挣扎,故事都会如同原本剧情那样发展……吗。”
“就算结果已经注定——”
乔鲁诺掂量了一下手中烛台的重量。
掌握意大利全境权利、心机深沉的黑手党教父,潇洒地……
——拔腿就跑。
“不挑战一下怎么清楚!”
11.3
转过头去,能看见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六神无主的自己。
……这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如今也只能苦笑了。
那个对自己恶言恶语的主角早已不见了踪影,而这并不意味着是解放——
男人站在房间里,试图用脚去触碰那只被自己扔掉的笔……
即使他知道这是徒劳无功。
必须去想。
如果失去思考的话,他就真的要一无是处了。
要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才行。
抱着这个目的,三流小说家运作着钝重的思维,把假设一个个陈列出来。
这个异变的第一个影响,是消耗掉寄托的本体形象,将创造物化为实质,让那些不存在的东西“活起来”——
——地上正躺着一本奇特的书籍。
以恩里克·普奇的回忆为文字,佐以【天堂之门】的替身能力和本人仿若教徒般的狂热认知,让个人的存在变成了“回忆录”样式的文体。
这本书用平淡无味、仿若说明般的语句讲述了这位神父至今为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