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肉饼放回纸袋,轻放到地上。
谢宣站起身,直视着小孩黑黢黢的眼眸,“你不想活,这世上有的是人想活。”
马车再度行驶向前方,谢宣没有再去看那个小孩有没有去捡那两块肉饼。
到了华阳郡内较为繁华的地段,宋忠兴精打细算许久,包下了一间离祭祀台最近的客栈用以暂住。
第二日,谢宣被人伺候着穿上繁重的朝服,戴上龙冠,坐马车去了偌大的祭祀台。
他踏上石阶的最高一级,石阶上站满了官职闲散的朝廷官臣,却个个身穿官袍,打扮得颇为隆重。
此次祭祀盛典,是个由宋忠兴一手操办的廉价祭祀,完全可以说是用以搪塞民众的骗人玩意。
仰视下,满座皆站着神色近乎冷漠的民众。
谢宣站于高台正中,望着身前的青铜鼎,刻着双龙戏珠的场面。
宋忠兴面向祭台下的平民百姓,神色庄重地读了些稀奇古怪的念词,他没有去听,更妄论听懂。
反正,他只需在此处站着便好。
把托词念完后,宋忠兴就要搀着他,再上两级石阶,向着虚假的龙神行礼求雨。
不知托词念到了哪一段,高耸入云的石阶下,人群里忽然传出似是摔碗的巨大声响。
忽然间,箭矢迅疾刺破上空。
下一秒,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长箭,直直地向祭祀台正中冲撞而来。
谢宣来不及侧首看向身后,准备向他走来的宋忠兴像是失去全部气力一样,噗通跌倒在了地上。
身后是剑刃相击的声响,与接连响起的惨叫。
最后,是人的身体倒地的碰撞声。
祭台下的民众东零西散地快步跑开,却并不曾慌乱。
这一刻,谢宣忽然失去了一切对未知的预测能力。
他怔愣着,定睛一看。
一根带有羽翎的长箭,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宋忠兴的咽喉。
宋忠兴瞪着绝望空洞的双眼,被长箭穿透的脖子因不死心的喘息轻微上下浮动,他费劲地抬起头,执拗地向台下投去目光。
浑浊的灰黑色眼珠子瞬时缩紧,他见到了对于他来说相当于地狱的场景。
他带来的官臣与兵将,能够救他的一切人,皆被躲藏在民众里身穿黑袍的一支队伍或压制或杀死。
没有任何机会了。
他扭过头,与谢宣四目相对。
他的眼眸忽的一亮,像是突然找到了救星一般,急声呢喃道:“……皇、皇上,救、救我,求、求你了……”
脑子里能想到的事与场景混成了一大片乌黑,谢宣低下身,在宋忠兴惊恐的目光里,拔出了他咽喉中插着的那支长箭。
去死吧。
谢宣握着箭,盯着宋忠兴彻底咽了气。
像是在完成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
祭台下的黑袍军与官兵还在厮打,但显然是黑袍军占了相当大的上风。地上的血液实在太过浓稠,谢宣持箭的手里也染上了血,血腥味浓重地使他的意识模糊不清。
他扔下箭,取下头上戴的龙冠,重重地砸到了宋忠兴的胸口上。
激荡的情绪与泄愤的行为一并做出,他渐感体力不支,无法控制地要向后倾倒。
下一秒,他倒在了一个怀抱里。
谢宣的腰被一双生了剑茧的手拥住。
他抬起眼,抱着他的人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又蒙了面,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狼眸,眼色里携着荒北地带与生俱来的冷漠与狠厉。
两道目光凝视后,狠厉顷刻消失不见。
比寻常人要低沉许多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公主,和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