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公子是?”
宋箐望着陈元狩,眼色淡如白水,丝毫未惧。
谢宣连忙道:“他姓陈,是我结交的朋友。”
“不……”
半个字没讲完,预料到不妙的谢宣慌忙伸手,陈元狩又被堵住了嘴。
白皙冰凉的手指使了狠劲扣着陈元狩的脸,谢宣连表情都在咬牙切齿地用劲。
在转头看向宋箐时,谢宣的神情翻书般全然变样,唇边扬起了一个状似和善的笑,虚情假意地解释道:“他是个哑巴。”
把话说完,谢宣又回头睨了陈元狩一眼,疯狂使了眼色,大致意思就是在骂他不懂场合地乱讲话。
陈元狩神色不变,看似听从命令一言不发,心里却早起了坏心思。
他抬起手,把覆在他嘴边、并在一起的手指用技巧轻轻松松掰扯了下来。
剑茧的触感传至掌心,在二人的宽椅间隔的空隙里,谢宣被握住了手。
谢宣彻底怔住,下意识地缩手,却缩不回来,反而被握得更紧。
他急忙抬下另一只宽袖遮住了被迫紧牵着的双手,想骂登徒子却难以启齿,最后只能与陈元狩板着脸做了口型:把、手、放、开。
陈元狩与他眼对着眼,神情淡然地一如既往,一点也没觉得此事害臊。不仅动作丝毫不动,而且连话也不说了,仿佛真要装哑巴装到底似的。
宋箐很快看出其中端倪,抿唇笑了笑,柔声道:“皇上与这位公子,看上去关系真好。”
她一转眸,又看见贾府的二少爷早已黑了脸。
宋箐转回视线,对所闻所见已有了一套自己的见解。
大庭广众面前跟男子牵手,谢宣早臊到了极点,奋力拔手无果,只得与如今不吃硬的陈元狩好声好气地商量,低声问他如何才能把手放开。
陈元狩没回话,却好像在答:我是个哑巴。
做哑巴换牵一次心上人的手,没有比这样的买卖更划算的了。
此时,谢宣转头瞪了眼看热闹的土狗,试图传达出“把这个男主角咬死吧”的信息。
这条长大了的傻狗在与谢宣对视后,终于站起了身,看似绕着两人的宽椅兜转了一圈,实则偷偷跑去了更远的一把宽椅旁,枕着前腿眯上了眼睛。
谢宣看得瞠目结舌。
他一面有种被一手拉扯大的孩子背叛了的沧桑,一面还能抽出思维来感慨,这狗傻归傻,却挺能看懂形势,知道两个人都惹不起,当即做出了逃为上策的决议。
已知指望不了傻狗,谢宣轻声骂道:“登徒子。”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他想骂,又碍于当面骂有失尊严与颜面。
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跟反贼头子牵个手都被他制住,谢宣在心里给煜朝历代皇帝道了歉,脸上的表情变得自暴自弃了许多。
陈元狩看着他,神情像是在笑,继而点了点头。
为何会有人这般没脸没皮?
谢宣气红了脸,不想再搭理他,也不再做抽手的无用功。
二人方才的举止行为被其他人毫无遗漏地看进眼里,看客们的表情各有不同,想法却不谋而合。
宋箐心里想到一个十分恰当的词:打情骂俏。
此时,在她身后,忽有一道充斥了不满与怒意的低沉声音响起。
贾卿言冷声道:“宋小姐今日忽然拜访贾府,是来做什么?”
宋箐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这位二少爷虽然问的是她,目光却仍没忍住朝向了正室的另一处。
可怜。
毕竟她此番前来寻的是贾府的老爷,因而也为这位二少爷默默地鼓了把劲。至于有用无用,那就全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宋箐把匕首放回袖里的刀鞘里,目光落到正室的下人身上,浅棕的月牙眸冷淡了许多。下一秒,她直视着眼前年少的贾府未来当家,淡淡道:“人多耳杂。”
“宋小姐只怕是弄错状况了。”贾卿言冷着脸,沉声应道,“人多耳杂,宋小姐才称得上人多耳杂里的那个人字吧。”
正室内的氛围凝结,有了几分冷意。
“如果我说,我把燕雀阁终考的成绩带来了。”
宋箐垂眸,伸手浅探宽袖,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写满了字的宣纸,复而抬起眸,语调不紧不缓。
“还不能够获得贾公子的信任吗?”
旁侧,谢宣面色一沉,心跳得厉害。
无论是宋忠兴先知道了成绩,还是白枭之先知道了成绩,他都无疑是被放到了最难堪的境地里,做不到求进,更难以后退。
察觉到他脸色的不对,握着他的手倏然紧了些,指节环扣,温热的气息传到掌心。
他知道陈元狩在看他,这个认知突然间让紊乱的心境安定了下来。
而原先难堪不已的握手,在此时的他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堪了。
贾卿言问宋箐,“要把你手上的纸拿到手,有条件吗?”
宋箐神色不变,语调从容地把方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人多耳杂。”
不待多久,正室的下人尽数散去。
下一秒,门被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