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懒得与这位比他大了十几岁仍性情顽劣的大哥胡闹,“襄王可知,先皇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把弓?”
谢知州把空茶杯递到了谢宣眼前。
谢宣无语了一会儿,拿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能说了吗?”谢宣皮笑肉不笑。
谢知州姿态散漫地倚在卧榻的玉枕上,大氅从肩头滑落,他却不甚在意,笑道:“据说是狗皇帝的爹送他的,他爹这辈子就送了他这一件礼物……”
谢宣听得沉默。
谢知州抿了口茶,继续笑道:“后来嘛,他就把他爹杀了。”
第五日,谢宣去皇都客栈时,正好看见贾卿言。
谢宣走到前柜处,先一步道:“贾二公子,你们客栈的马厩有不用的马吗?”
贾卿言从账本里抽出注意,“近段时间不需运货,马厩里基本上都是不用的马。”
谢宣向前柜贴凑了些,欣喜道:“那有不太听话的马吗?”
“……不太听话的马?”贾卿言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失灵了。
谢宣寻思着合适的措辞,“就是那种……很难驯服的。”
贾卿言虽不明白谢宣问这话的意义,但勉强明白了他想要的马到底是什么样。
可是客栈运货的马,哪里有难驯服的,难不成还要拖着货物跑了不成?
他思忖片刻,道:“你要去买马吗?”
向来出门不带盘缠的谢宣露出了犹疑的神情。
贾卿言接着道:“我出钱。”
第六日,把买来的新马牵上有些陡峭的山路,都花费了他们好些功夫。
到了山林处,陈元狩问道:“这马是哪来的?”
被嫌弃了的白马嘶叫了一声,扬蹄欲跑,又被陈元狩强硬地抬手拽了回来。
谢宣道:“马市买的。”
“中看不中用。”陈元狩简单评价道。
谢宣凝噎,没敢说就因为这匹马长得好看,所以是马市上最贵的一匹马。
不待多久,陈元狩的话就如预言般应验了。
如果没有陈元狩在旁护着,谢宣险些就要又变成瘸子。
第六日傍晚,谢宣避着陈元狩,拉着贾卿言偷偷去把马退了。
马市的老板挑着眉,打量着二人鲜亮的衣着,现编了个规矩,只答应给退一半的价钱。
贾二公子满心无所谓地正准备收钱,转眸看见谢宣因老板挑剔的态度皱了皱眉。
下一秒,马市的老板与短凳皆被一脚踹到马厩的石栏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仅仅看了眼贾卿言不善的面色,这个贪商当即不打成招,连连求饶,还答应赔偿二两白银。
谢宣全程置身事外,只以为贾二公子气这个贪商乱报价。
他看着老板汗涔涔的惊慌面孔,觉得于心不忍。
临走前他把倒在地上的短凳扶正,把二两白银放在了上面。
老板还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唯恐这位貌美小公子身边的公子又把他揍上一顿,“公子这是干什么?”
谢宣看了眼他粗壮的胳膊上被石栏划磨出的伤口,好心地回道:“去药铺配点跌伤药。”
老板只觉得听了句不怀好意的讽言,听得他汗流浃背,心觉这位观着面善又娇弱的小公子才是真的深藏不露。
第七日,谢宣与陈元狩去马市买了马,对老板突如其来的殷切态度颇有不解。
陈元狩打过仗,挑马比贾二公子靠谱许多。
他们另挑了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直至太后的生辰宴结束,谢宣也终于学会了骑马。
日子井然有序地过着,谢宣如今已经对客栈后山的路线倒背如流。
他虽然没学会多少剑术,但是学会了用剑插鱼。
虽然只成功过两次,还是陈元狩握着他的手刺向的山泉。
谢宣与陈元狩一直固定见面到秋日来临,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不曾让他喜欢上陈元狩,但却让他把陈元狩当做了朋友。
尽管是个不爱讲话、还对他有非分之想的朋友。
“陈元狩。”谢宣抓着插着烤鱼的树枝,对着火堆挥动了两下,“要不你教我怎么烤鱼吧?”
秋日来临,今日又下过雨,夜空是近墨的黑,无月无星。
明火的炽热驱散夜空的寒意,陈元狩的侧脸笼罩在暖红之中,漆黑的眼眸中映出闪烁飘摇的火光,与明火后,从庙堂里找了块禅垫坐下的美人。
他问,“为什么?”
谢宣玩笑似的应道:“我要是哪日做不了皇帝被流放了,一个人就能活下去了。”
陈元狩摇了摇头,“不会的。”
谢宣也是随口一说,实际上根本无心于此,他神游着看向漆黑的夜空,忽然眼前一亮。
天边,浅月一点点显现出来。
陈元狩直视着他,认真道:“你不会一个人的。”
次年的春日,燕雀阁终考结束。
成绩还未出,谢宣的寝宫里先收到了一封匿名的告发信,他摊开信纸,字迹潦草,以鲜艳的红墨书写而成,内容触目惊心。
“许向学独子十四岁当街杀十四人,臭名远扬,却以钱财权势堵天下人之口,是少年辈无耻之尤,行迹恶劣至此,皇上岂能放任恶人入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