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箐的话提醒了谢宣,先帝陵祭后,将军府邸里还要办一场婚礼。
谢宣本觉得先帝陵祭后,他至少能逍遥自在两个月,好好做些应做的事情,现如今婚期提了前,他的计划也连带着泡了汤。
这一次,谢宣在寝宫里乖乖地呆到了陵祭前一周。
当然,谢宣不外出的原因,一是皇宫门口的禁军还日日守在宫门处,二是因为他爬墙时崴了腿伤了筋骨。
在每礼拜定期要请一次太医的情况下,又过了近两个月,谢宣的左脚才算能够行动自如了。
因为他的脚伤,练剑这件事也再次被搁置了。等他的脚伤好得差不多时,已经到了十月末。
老皇帝是在十一月咽的气,十月末到了,陵祭也就不远了。
依照煜朝的习俗,若是家中有人死了,这第一年的祭日是要办得最隆重的。
在民间颇具盛名也颇具骂名的老皇帝的第一年陵祭即将来临,宫里许多下人与宫外许多大臣都没日没夜忙着筹备陵祭事宜。
在这个时候,仅需批阅奏折的谢宣倒成了这皇宫里难得的闲人。
距离启程去华阳郡还有三日时,谢宣无聊的日子里总算出现了主动的转机。
贾卿言竟然亲自入宫主动找上了谢宣。
谢宣问起缘由,贾卿言的回答让他更加惊讶。
等他毫无阻拦地坐上马车出了宫,他还在为这个回答感到惊讶。
皇城里富可敌国、无人不识的贾大商人竟然邀请他前去贾府喝茶,还说是有要事要与当今天子攀谈一二,甚至强调了若是此次出行后有了后患,皆由他全权负责。
这最后一句话,把谢宣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
宫外有权有势的大商人主动要求见他这个无权皇帝,这种从天上砸下来的可遇不可求的大买卖,如今的谢宣没有拒绝的理由。
等谢宣下了马车,贾府近在眼前时,他又是吃了一惊。
贾府一个府邸,竟然快有近半个皇宫的大小,占地如此之大的府邸,还建在离街市远不了多少的南边近郊处。
说不准哪家不谙世事的小孩饭后散步路过此处时,兴许还真能把这里当作皇宫来看待。
这么一对照,普通百姓平日里根本看不到的皇宫又算得了什么。
像这样明晃晃地告诉整个皇城,自己家钱多得没处花的,才是这个朝代顶级的炫富啊。
而现在在谢宣身旁立着的贾卿言,岂不就是这个朝代顶级的富二代?
贾卿言没在乎谢宣投来的那道颇有考究意味的目光,连话也没多讲半句。
今天的贾二公子才终于有了许琅所说的性情冷淡的模样,连面色好像也比往常又多垮了三分,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
贾卿言领着谢宣一路走过贾府曲折的长廊,一直走到左侧长廊的最深处。
等到步入正室,看清室内的景象后,谢宣的脚步蓦然停顿了两秒。
坐在紫檀木椅上、头发灰白的男子仰面望着天,眼珠子动也不动,对着房梁盯看得极为专注。
比较起他这个诡异的行径,男子散漫得不成体统的坐姿被衬托地有些不值一提。
谢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房梁处的一截长木上挂了一只金丝鸟笼。
笼里横架着的纯金的细杆被两只细小的灰爪紧抓着,一只青蓝色的鸟雀细声啼叫着,幅度极小地振动着羽翼。
在看清这只青鸟后,谢宣的步履也落了地。
原先四仰八叉坐着的男子听到这阵脚步声后,匆忙低头时似乎扭到了脖颈,他粗着嗓“唉哟”了一声,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尽管过程有些狼狈,但男子把头低下来时,谢宣总算看清了他的长相。
男子的眉目与贾卿言十分形似,谢宣此时才敢确认,眼前这个没有半点长辈样子的男子,的的确确是贾二公子口里经常提及的父亲,以及太后口中不客气说出的“贾朔”。
贾朔在中衣外随意披了件宽松的灰色锦袍,袍子上绣着白鹤与云纹。
在看清来人里有一张陌生的面孔时,贾朔扶着喉咙轻咳了两声,又端正了坐姿。
他捧过紫檀木椅边的方桌上的带盖茶杯,一手扶着茶杯的托盘,另一手移开杯盖,冲着滚烫的热茶轻吹了两口气,细细地轻抿了一口。
这喝茶的动作仪态做得相当端正,像是想要挽回方才丢失掉的颜面。
对于传闻里的贾大商人这出人意料的性情,谢宣看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贾朔放下茶杯扬起一笑,凝声道:“小皇帝,我可算是把你盼来寒舍了。”
对方言语里的用词叫谢宣听得摸不着头脑,“……盼?”
贾朔没应答谢宣的疑惑,扬手招呼他在右侧的木椅上落座。
谢宣稍作迟疑,还是快步上前落了座。
贾朔又问道:“贾二与我说,你这段时间被白枭之禁了足?”
这话题长驱直入,让本想与眼前人打迂回战术的谢宣感到措手不及,不过他也不曾犹疑,直接应道:“是的。”
这种皇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像贾朔这样在皇宫里安插了许多耳目的,必然早就知道了。说是贾二公子告知于他,无非也就是个幌子罢了。
上一句应答的话音刚落,贾朔凛了凛眸,“你可有怨言?”
谢宣神色微动,沉下声笃定地应道:“有。”
他方才看着贾朔的眼睛,好似一下就懂了,对方需要他应答些什么。而这些话,也恰恰是他许多天以来不敢吐露在外的实话。
“既然如此,贾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话说了半句,贾朔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我此番邀请皇上来贾府,是想与皇上做个交易。”
玉制的杯盖轻敲杯沿,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谢宣问道:“什么交易?”
“我想请皇上帮我找一个人。”
“失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