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书仁将许琅这副模样暗暗记下,准备过会下课后便去寻大学士,定要与他好好地夸赞一番,许公子今日当真是破天荒地开窍了。
要知道,大学士昨日还拉下脸来恳求他,定要让他对待许琅严苛些。
没料到许公子自己便如此开窍,不仅早早到了讲堂,还对平时他看都不要看一眼的书本起了浓厚的兴趣。
不管怎么样,在薛书仁看来,这便是许琅要抛弃腐朽的过往、真正成才的前兆了。
而身为此事罪魁祸首的谢宣,早已主动跑去世子的寝殿,拉拽起尚在被褥里呼呼睡大觉的大侄子,然后与他坐上马车,一同前往薛府陪薛市下五子棋去了。火山文学
对于谢宣主动找他这件事,谢谌尧感到万分的受宠若惊。
一路上,谢谌尧与谢宣碎碎念了好些话,话里的大致意思,基本上都能概括成一句话:原来皇上还记得我这个旧人啊。
用谢宣心里想到又懒得说出口的话来说,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冷宫娘娘忽然得到圣上宠幸的模样。
这么一想,他便更加郁闷了。
皇宫里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立后立妃嫔,多少官宦眼巴巴地等着把女儿嫁给他,从而让他们的势力在中央进一步扩大。
谢宣有时甚至想宣称自己其实是个断袖皇帝,但奈何自己生了副娇弱美人的模样,他若是这么说了,到时宫里的谣言扩散起来,还指不定如何谣传他呢。
之前,他不过是被自己养的白猫摆了一道,迫不得已才叫了恰好赶到的白枝雪帮忙。
奈何白枝雪实在是太能给他省时省力,什么时候都不忘显摆一下自己的武功有多高超,二话不说将他从半树腰横抱起,还从树上一跃而下。
这么一搞,愣是叫花园的宫女偷着瞧见了,背地里传他与白枝雪可能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由于他的外貌全然继承了他那个卒然逝世的妖妃母亲,在他与诸多成年女子一般个头时,就有人骂他狐媚子。
估计是因为在谢宣穿书之前,他也是这种虽然好看,却与主流审美里的男生搭不上边的漂亮长相。所以他实在听多了这些或调侃或恶意的言语,也一向对这种谣言不甚在意,同样也懒得留意。
这些饭后余谈的谣传,谢宣往往都是等到了谣言发酵到最后时,他才终于从某个人口里听到。
如今到了这个群狼环伺的朝代,若是一样东西既威胁不到他手里的权力,又威胁不到他的性命,谢宣一向都兴致缺缺,也不会有探究到底的时候。
就比如说上述所说的谣言,他竟然还是在那事之后才到达皇宫的谢谌尧嘴里知道的。
谢谌尧知道此事后,自然是勃然大怒,口中骂咧着现在做宫女的真是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背地里传皇上的瞎话。
然后又愣是要找出这谣言的源头。
不过,由于这皇宫里的宫女实在太多,谢谌尧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这谣言究竟是哪名宫女传出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了薛府后,因谢宣特地托人来府中提前通知了薛市,他与谢谌尧一同走到薛市的寝房中时,便看到薛市已经摆好了桌凳,又捯饬好了棋盘,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了。
因他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导致他已经很久没与薛市往来了。
听见脚步声后,薛市虽然没回头,却立马抓出一粒黑棋,将它放在了棋盘正中。等做完这一步后,薛市才真正转过头来,“谢宣哥哥你终于来啦!”
谢谌尧先谢宣一步坐下。
自上次痛输二十七盘后,他就回去彻头彻尾地研究了一把这看似简单又深藏奥秘的棋法,正巧在昨日,他恰好一下子下赢了他所住的寝殿里所有的下人。
谢谌尧正愁一身棋技无处使,哪能想到谢宣今日还真就又来找他陪薛市下棋了。
简直是天助他也。
今天他必定要让谢宣的脸上浮现出佩服他的表情来!
过了半晌。
谢谌尧抓耳挠腮,又在棋盘前额头浮汗,面露难色。
他小心翼翼地朝谢宣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见谢宣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薛市房间里四处挂满的图画,完全没有半点想瞧他的意思。
若是在平时,他绝对气得不行。
可现在正是丢人现眼的时候,他倒庆幸谢宣这个人是个出了名的冷血动物了。
然而他的对手,一个自幼痴傻的傻子,不仅面上轻松自如,而且还有空与此时正看着画的谢宣搭茬。
“谢宣哥哥!”
薛市的声音较同龄人而言颇为清冽稚嫩,他抬起首,看向正对着一幅绘着宝剑与战甲的图专注着目光的谢宣。
那双常年布着一层浊色的双目难得有了些亮色。
“我上次送你的信,你有写回信吗?”
这幅刻画利剑与战甲、色调又有些灰蒙的图,出现在周围四处都是的艳丽花草图里实在有些惹人注目,谢宣垂首瞧了瞧这张画页的页尾。
页尾处用歪斜的字体写着二字:陵云。
在听到薛市的呼唤后,谢宣被这画引走的思绪也逐渐被拉回。
薛市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他这些日子以来,为创办学府一事忙得不可开交后,他心里忘掉的事,不止陪薛市玩耍下棋一件。
他还没给陈元狩写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