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渊博道:“这可是三个亿,不要说排练戏曲,就是拍个电视连续剧也绰绰有余了”。
没想到老人无比坚定的道:“我欣赏不了那洋玩意儿,我就要排练个连本戏,每天在村口演出”。
卢渊博还想再说话,却被巴艳玲打断了话头,她满脸认真的道:“您老要是想排练新剧目,我能帮上什么忙”?
老人先是摇头,后来一拍脑袋,自我埋怨道:“真是老糊涂了,巴馆长是正宗科班出身,手下人才济济,要是得到你们的帮助,那可太好了”。
巴艳玲道:“不知您想排练一个什么样的剧目”?
老人犹豫了一下,点手命人取来一本手写的册子,对巴艳玲道:“你把这个拿回去看看,能不能改编成戏曲,你给拿个主意”。
刘湘君和卢渊博陪同巴艳玲刚回到住处,姓宋的老人又派人送来几十本手写的册子,并一再叮嘱,千万不要把这些手稿遗失了。
册子封面上字体娟秀,工笔小楷写着:白马独立团战史。
掀开封面,扉页上相同的笔迹写着:七姐口述,马娘娘顿首泣血执笔。
打开扉页,一排排娟秀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民国二十六年,日本鬼子来了,到处兵荒马乱,人心惶惶。往年秋后种完麦子,是庄稼人难得的清闲时候,稍微大些的村镇上都会有庙会,也是戏班子最忙最赚钱的时候。辛苦了一年的庄稼人来到庙会上,买一包瓜子,再花上几个铜钱,钻进简陋的戏园子瞧上一出戏,这一天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只是今年刀兵四起,吃饭都成了问题,也就没人操饬庙会的事了。
没有了庙会,那些靠唱戏为生的戏子们也断了生计,只好老老实实的回到家里猫儿冬。张英旺那年二十八岁,是赵家岗戏班的台柱子,花枪踢得好,一套太祖盘龙棍更是无人出其左右,老百姓喊他赛活猴儿,形容他的棍法比孙悟空使得还好。
俗话说一天不练,手忙脚乱。张英旺习惯成自然,虽然现在没戏唱,可每天起五更练功的习惯,还是要严格遵守的。戏班子早就封箱了,张英旺随手在家里拿了一柄粪叉,跑到村口的树林中,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最后通身是汗,这才扛着粪叉,唱上几句《蝴蝶杯》,心情不错,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
早晨太阳还没出山,挺大的霜,地都白了。地主候辅臣家的长工们已经在地里查看麦苗,有断苗就抓把“土里捂”(初冬播种春天发芽的小麦),等来年也不耽误收成。
有人看到张英旺,大声呼喝道:“张老板,给弟兄们唱一段再走”。
张英旺笑道:“好嘞,等弟兄们熬完活,晚吧晌时到打麦场,我好好的伺候弟兄们几段”。
话音未落,就看到从县城方向来了俩鬼子,骑着日本大洋马。张英旺顾不上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急急忙忙的赶路。两个鬼子追上来,不停的比比划划,嘴里伊利哇啦的不知说些什么。
张英旺对日本话一窍不通,面对越来越激动的鬼子,他不知所云,只能茫然的摇头。鬼子扬手就是一马鞭,张英旺脸上出现一道紫红的血痕。张英旺哪受过这种委屈,站在马前大声和鬼子理论,那个鬼子抬手又是一鞭子,张英旺一歪头闪开,没想到后背上又重重的挨了一记,粗布夹衣顿时裂开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
张英旺被激怒了,他强忍疼痛,一哈腰把手中的粪叉抡开,生生砸断了一条马腿,两米多高的大洋马轰然倒地,没等马背上跌落的鬼子爬起身,雪亮的叉尖便送进鬼子的喉头。
一声尖利的枪响,子弹在张英旺的毡帽上穿出两个窟窿。张英旺头皮上也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周围头发也烤焦了。这要是常人,早就吓懵了,可张英旺是大武生,胆子大,身手更敏捷,他扬起手中的粪叉,刺向大洋马的面门,一只眼顿时瞎了。
大洋马吃痛不过,撒腿就跑,马背上的鬼子无论如何也约束不住,受惊的大洋马从张英旺面前经过的一霎那,他抡起手中的粪叉,就听到“咔嚓”一声,战马的前腿被生生砸断,马失前蹄,哀鸣着摔倒在路面上。
马背上的鬼子措不及防,重重的摔了下去,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面前出现一双大脚,鬼子惶恐的抬起头,张英旺飞起一脚,鬼子凌空飞起,摔出一丈多远。他双手撑地,努力的想爬起来,却感到背心一凉,锋利的粪叉刺穿了鬼子的胸膛,张英旺双膀教力,大喝一声,鬼子的尸体被粪叉挑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出十几米远,落入路旁的排水沟的枯草中。
前后不到一分钟,两个全副武装的鬼子骑兵就丢了性命。张英旺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满意,面带微笑捡起鬼子丢在地上的骑步枪。这种枪比鬼子常用的三八大盖短了许多,不到二尺长,枪管下固定装有可自动展开的折叠式刺刀。
这种枪张英旺以前没有见过,他十分好奇,这不起眼的东西竟会有如此的的威力,他无数次见过鬼子开枪杀人,但如此近距离研究步枪,还是平生第一次。张英旺调转枪口,闭上一只眼睛,向枪口中凝望,手指不经意轻轻触动了一下扳机,枪响了,子弹从张英旺眉心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窟窿,从后脑勺飞了出去。张英旺高大的身躯左右摇晃了一下,然后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鬼子杀人的事见多了,但两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光天化日下被杀,确是谁也没想到的。吃了亏的鬼子肯定要来找麻烦,正在庄稼地里熬活的长工们一哄而散,张英旺杀鬼子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迅速的传遍周围的十里八乡。
鬼子的效率挺高,张英旺早晨杀人,他们不到中午就赶到了现场,来了二百多鬼子,还有一百多皇协军带路(华北治安军俗称“皇协军”,但老百姓背后都喊这些人汉奸或者是二狗子)。他们先是到周围的村子扫荡,准备捉拿张英旺的家人斩草除根,没想到当地老百姓知道情况不妙,早就逃得一干二净,前去扫荡的鬼子扑了个空。
他们恼羞成怒,放火烧了全村的房子,又把张英旺的脑袋割下来,挂在村口路边的大树上示众。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张英旺的人头被人取走了。鬼子和汉奸再次出动,在村子里没找到人,却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张英旺简陋的墓穴,身体和人头已经被缝合在了一起。鬼子再次把人头割下来,用火油焚毁了张英旺的尸体,然后把人头做靶标,用子弹把人头打成了一堆碎渣。
鬼子没找到安葬张英旺的罪魁祸首,可老乡们都说人头是被张英旺的结义兄弟“俏三娘”给安葬的。
俏三娘姓扈,叫扈金江。城西安家洼人,在戏班里反串刀马旦,擅长擒拿判官笔。小伙子长的漂亮,人也精神,火爆脾,在戏班里和英旺大哥关系最好。在《三打祝家庄》里演扈三娘,那扮相绝了,老百姓买他的账,喜欢看他的戏,也给他取了个“俏三娘”的绰号。刚开始扈金江对这个绰号挺反感,时间长了,叫的响了他也就习惯了。
鬼子毁了张英旺的尸身,俏三娘气不过,等避过了风头,鬼子对这件事追查的松了,也就到了腊月。俏三娘要给大哥报仇,杀几个鬼子给张英旺祭灵。俏三娘胆大心细,他清楚鬼子有枪,平时躲在据点不出来,要杀他们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