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佚也曾怀疑过人生,一直以为读书可以出人头地,但现实的现状也让他迷惑不已,从上学到现在,他的学习成绩从来没有跌落过第二名,从小学升入亨州最好的初中,学习成绩还是第一名,但始终摆脱不了被歧视、被冷落、被孤立、被嘲笑、被欺负的局面,也在深深的恐惧着未知的将来。
萧佚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以后能考上国家重点大学,自己在一中能稳居第一,以后考上亨州最好的高中——亨州高中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亨州高中有接近过半的学生可以考入国家重点大学,自己在高中时表现再不济,也不会掉落接近一半的中间名次。
问题是,以后考上了亨州最好的高中、考上了国家的重点大学后,甚至工作以后,会不会还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劣迹之后,也会像现在一样歧视、冷落、嘲笑、欺负他?
到时,尽管自己努力的跳出亨州这个火坑,也远离了这些心中不喜之人,身边的环境变了,人物变了,但还是苦难的状况始终没变,只是换了一个环境,换了另一些不喜之人,还是会被身边的人不待见?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里面的百里溪、管仲等人物虽然也是出生低微、受人歧视,功成名就之后确实没人敢欺负他们,反而都尊重他们了,但他们在几千年历史上都是罕见的大人物,自己从这个角度讲也只能是向他们学习,想要达到他们那样的成就和地位,可以确定是百分之百绝无可能的事。
想得多了,萧佚也头疼和迷惘,索性不想太多,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日子起码比刚流落亨州时,衣食都无着落的境况要好多了。
今天下课后,萧佚回家照旧推着车子出去收捡破烂,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的拾捡路边、垃圾堆的一些可回收废品,也一路的吆喝着收废品的口号,不时地引起一些巷子小孩跟着吆喝的声音,萧佚总是觉得有意思的笑起来。
在城东的一条偏僻街上,萧佚被几个不认识的少年给围了上来。
萧佚觉得不对劲,便询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高个子:“当然有了,你偷了我们的东西,不找你找谁啊?”说完对着身边的三个同伴头一甩:“兄弟们,揍他!”
萧佚奇怪地问:“我没偷东西啊。”
但眼前四人却没再给萧佚说话的余地,直接上来使劲的拳打脚踢,一边踢打,一边使劲的叫骂:“打的就是你这个小偷,揍死你个王八蛋!”
就一会工夫就直接地把萧佚打倒在地,萧佚也只有本能的双手抱头,身体也蜷缩了起来,还不时地喊着:“我真的没偷东西,你们找错人了。”
“偷了就偷了!什么没偷!打!”四个少年一听之下打得更狠了,有的用拳头砸,有的用脚踹,还有的捡起了路边的木棒使劲砸打萧佚的腿,一边殴打一边重复的叫骂着:“打死你这小偷!打死你这小偷!”
一时尘土飞扬中拳脚翻飞、棍棒连连,伴随高声的叫骂喊打,也吸引了街边不少的人过来围观,但是大家一听说是打小偷,不但没人上来劝架,反而都是饶有兴趣的在一边围观着。
萧佚一开始还在“我没偷”、“真的没偷”的解释着,但随着他们四人的使劲殴打,只有抱着头蜷缩在地被打的份,再也顾不上解释了。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全身上下不断地受到伤痛的冲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个打人的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临走前还骂骂咧咧的踹倒了萧佚装废品的车子,甚至还捡起一捆废纸板直接的砸压在萧佚的身上。
四人走了好一会之后,围观的路人在猜测这小偷会不会被打死之际,压在萧佚身上的纸板动了一动,众人都惊呼了起来:“没死,还在动的。”
过了一会,只见缓解过来的萧佚费劲的推了两下,终于把压在身上的废纸板推到了一边,又过了一会,萧佚终于双手撑地的缓慢坐了起来。
“他坐起来了,看来这小偷还真没被打死。”
“他不是一直在收破烂的吗,怎么也偷东西了?”
“他一边收破烂,一边偷东西呗。”
“他这是应该有机会就偷东西,没机会才会老老实实收破烂。”
“看来以后碰着收破烂的人,也要注意一点才行,不然家里的东西莫名其妙不见了就麻烦了。”
一时间路人议论纷纷,但就是没人上前提供半分的帮助。萧佚坐了一会之后,又费劲的站了起来,右腿由于被棍棒的击打,骨头好像断了般的剧痛着,即使是站着,也是右腿弯曲,主要靠左腿力量支撑着,像瘸了一样。
萧佚也顾不上论人的议论,等身体再恢复一下,忍痛慢慢地扶正被踹到的小车,慢慢地整理地上凌乱的废品,基本上每动一下身体都会剧痛一下,以致整理得也慢。
萧佚也是想不明白今天这四个少年为什么冲着他来,这四人都不认识,既然说他偷东西,那打人之后为什么也没把东西找出来拿回去?而且车上的每一样东西萧佚也都能说得出来历,不可能偷他们的东西。
今天不可能,以前也不可能,自己从跟了雪姨之后,就再没偷过东西,怎么可能会偷他们的东西?
既然不是偷东西的原因,那就说明他们只是要找自己的麻烦,说自己偷他们的东西只是掩盖他们的暴行而已,但他们是谁呢?为什么要在这样做?自己得罪过他们吗?萧佚一时也是理不清的。
难道是之前班长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而且班长也跟自己说过,他也觉得这事情不是自己做的,如果自己要偷他的笔也绝对可以做的无痕无迹的,不可能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既然和班长无关,那还会有谁这么的针对自己呢?萧佚还是想不明白。
萧佚重新装好车之后,在围观人群的各种复杂的眼神中,一瘸一拐的推着车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即使走远了,后面还是有人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回家经过一个靠近河边的偏僻三岔路口时,萧佚忽然听到一阵伤心崩溃式的号啕大哭,听哭声似乎不是小孩,还是成年男人的哭声!便好奇地往前走去,发现前面三叉路的另一上坡的路口边上,有一辆人力三轮车倾倒着,地面也洒落了一些编织袋装着的货物,似乎他刚才骑着三轮车想上坡,但最终没上成反而滑落下来倾翻在这。
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空无一人的路边,双手垂在地上肆意的痛哭着,哭得很伤心,哭得很无助,似乎遭受了很多的委屈、很多的无奈,最终无力承受这一切以致崩溃,彻底的释放一样。
这中年男人萧佚认识,一直叫他江叔,是江阿婆的儿子,他在化肥门市部那边做苦力,帮忙运送化肥,干活的时候特别能吃苦耐劳,别人扛一袋他能扛两袋,别人吃饭、吃菜的时候,他就拿着两个馒头蹲在门槛边上就着凉开水吃,有时候他看见萧佚在捡破烂,也会把一些别人喝水丢弃的空瓶子给到萧佚。
萧佚有问过他怎么那么厉害,身材和别人没什么区别,但别人每次只能扛一包,他却能一次扛两包,他每次总是笑了笑,说家里的负担重,没办法,上有70岁的老母亲要照顾,下有小孩要供上学,中间还有老婆生病要钱治疗,他只能拼了。
江叔经常在街上走动,街头巷尾都有关于萧佚和林寡妇的传说,加上母亲江阿婆也经常看望雪姨、萧佚他们,因而对萧佚的情况也比较熟悉,对萧佚这么小就出来收捡破烂、收废品供养家人,更是佩服有加,也一直把萧佚当半个大人看的,两人忙活时偶遇到了都会在街上聊上几句。
江叔的儿子江天鸿萧佚也认识,之前上小学在街上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只要被江天鸿看见,总会二话不说直接帮萧佚,把那些欺负他的人打得哭爹喊娘、四处逃窜,萧佚也一直叫他“天鸿哥”,天鸿哥学习成绩很好,现在亨州高中上高三,他的梦想就是考上京城的华国警官大学,做一名除暴安良、伸张正义的好警察。
在萧佚看来,江叔也是一个坚强、能干的硬汉,他今天竟然在这失声痛哭,应该不是因为上坡上不去在这翻车的问题,可能还有其他隐情。等江叔情绪稍微平静一下后,就从车上拿出了一小瓶没开封的水,从侧边过去递给了他。
江叔正在崩溃绝望之际,发现侧边递过来一瓶水,吃惊之下,急忙用手擦拭去脸上的眼泪,看过来发现是萧佚时,一愣之后又尴尬地笑了起来,前一刻的哭泣抹泪,后一刻强颜欢笑,是难看的笑呢?还是好看的哭?不管怎么样,这由哭脸瞬间转换成的笑脸,都显得那样的牵强和心酸。
萧佚把手里的这瓶水在江叔面前抖了抖,江叔没有拒绝接过来之际,也发现了今天的萧佚显得鼻青眼肿、头发凌乱,而且灰头灰脸,似乎也遭遇了一些不幸的事情,不由得也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小佚,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