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儿,心灵的接受,随岁月的磨砺,又何等难啊!我的手不再是年轻康健的手”
张剑望着母亲一双假手,确实,这对母亲的体能和心理要有多大挑战困难的能力啊!
可他安慰她道:“妈,蔡叔叔一定能理解你的”
“剑儿,那是妈妈的要求,妈妈想传达无误的音符给他,二十多年了,剑儿,这一分别,不是破镜重圆,不是回忆,我想回到过去无欲无求的状态。我们都成了家,磨尽心中那份热情,就跟大陆和台湾,一海相隔,那滔滔江水,就跟滚滚流逝的海洋,我们分离,想念、需要重逢,我们两颗心如今在遥望、在目视,可我们时刻在准备着!”
张淑琴含着泪,她明显感到两颊上的头发新增了白发。“妈妈,有一天,我相信,台湾会回归祖国的,你看,大陆各方面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再不是以前任人宰割的形象,高楼大厦,高速机场,条条大路通罗马,经济直通车,都延伸开到各国,国家壮大,根深叶茂,凤鸟回巢,百家争鸣,我以为,花自芬芳,蝴蝶自来!”
“是的,剑儿,我们很荣幸生长个这个伟大的国家,在党的带领下,我们走过了艰难的岁月、解放了和平,战胜贫困,打开粮食缺口,经济发展,桥梁四通八达,高山江水不再是我们的阻隔,我们和对岸是同宗、同源的人们,黄皮肤、黑眼睛,我们共饮一江水,团圆是大家的初心,是我们每一代人的愿望”
“妈妈,那你是否被我说服去见蔡叔叔了?”
正面对母亲还在思考之际,张剑说:“妈妈,蔡叔叔的女儿要见你!”张剑未等母亲答应,请进了久候在外的蔡囡,蔡囡激动万分,张淑琴可是她和她爸爸的女神啊,蔡囡欢快跟进来,并垂询:“张剑,阿姨同意了吗?”张剑并没有直接回答蔡囡的问题,直接把她带到母亲身边。
蔡囡深情地叫着:“阿姨”,她情不自禁往前相抱,哭泣地说:“阿姨,我爸爸想见你都想得快发疯了,阿姨,你出山吧,我是蔡志荣的女儿,我和我的家人都好想见你!”
张淑琴绝没想到自己的恋人孩子都也象张剑长得那么高了,她一时难以止住情绪,山崩海啸流下眼泪,蔡囡抬首,很懂事地替她擦去,幸福地惊颤,说:“阿姨,我爸爸日夜地思念你,阿姨你的手没问题吧?“
触及到心坎,张淑琴颤泣起来,掩面而流,换手,那是她的心灵之痛啊,“志荣不嫌弃,自己如此残弱,如何面见?”张淑琴想着日日夜夜一遍遍练琴的艰辛,她甚至有好几回要解下假手摔它个粉碎,可她忍住了,通过佛法的观照抚平了她焦著的内心,从此,她心安地专一练琴,只要等到最佳的时机,她会去面见思念日久的故交蔡志荣。
“阿姨,我爸爸一直深藏《相思曲》的曲谱,他没有遗忘对你的深情,他很爱很爱你,就象你不说,我都能感知到你刻骨铭心思念他。阿姨,你这双自如的双手如今天就是证明啊!”
蔡囡泪流满面地说,她要把爸爸的话都说出去,她要替爸爸说,不,这不单纯是一代人的心情和心愿,与后代有关。蔡囡一番动情的肺腑之言打动了张淑琴柔软的内心。
几个日夜,“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志荣,我们终于团圆了,我们的孩子都盼望我们团圆,我们又何惧团圆呢?“
“阿姨,我爸爸生病了,相思病。阿姨,你记得余先生作的《乡愁》吗,他不想“你在里头,他在外头”啊“
张淑琴一把抱住蔡囡,泪如雨下。情绪平复后,张淑琴要求会见应文龙,应文龙受到蔡囡和张剑的邀请,从学校来到张淑琴的住家,一进门听见如诉如泣音符,他惊呆了,一个人静静地走前,张淑琴背对着大门,长发飘散,中庭瓜架上的藤缕丝和绽放的鲜花映衬下,背影婀娜多姿。
应文龙不忍叫上一句“淑琴”,他想,二十几年了,从接到张淑琴的讣告到她自如收放一首曲调,应文龙全部心绪涌上心头。曲罢过处,他喊了一声:“淑琴!”
张淑琴回眸,应文龙此刻老泪纵横,他来到她的身旁,双膝下跪,一把抓住她的一双手:“淑琴,难为你了!世间沟壑你独过,光阴转瞬花俏开,淑琴,二十几载了,你真的还在世”
“应哥。。。。我是淑琴”
应文龙拿着她的手,都不敢狠狠地抓,感觉像拾得一双珍奇异珠,盯凝好久,思索张淑琴视如生命的一双手,她如何做到和它合为一体,又如何驾驭一首难弹的曲调?内心的信仰吗?还是“思”这样一个字的无穷动?”应文龙不知,张淑琴内心翻江倒海,她的思绪回到年青学生时代,她飞扬的青春、飞舞的黑头发,和台湾来读书的蔡志荣手携着手,站在鼓浪屿的顶上或者在面对金门大海旁大声地呼喊:“回来吧,我的亲人;回来吧,我的孩子”
蔡志荣会很深情拥着张淑琴,触动他的心声,说:“淑琴,无论岁月如何流逝,无论沧海桑田,我都会回到我们走过的每个足迹,我会带着对你的眷念回厦门!”
“淑琴?”应文龙的话打断了张淑琴的思绪,“志荣知道吗?”她没有回答,她从琴键上放置的一颗小海螺放在他的手心,说:“文龙,志荣会听到它的吹哨的”
应文龙点点头,是啊,蔡志荣和张淑琴筑成心心相印的心灵空间,即使隔着海,隔着时空,他们都能听见相亲相爱的人那一头的呼唤。
蔡囡的电话响了,他们听到她说:“爸,好,你跟妈妈要来厦门,我欢迎啊!”张淑琴把海螺交给应文龙,说:“文龙,志荣来厦,他一定会联系你,请你把这小小海螺记得交给他”
应文龙点点头,看着梨花带雨,二十几年过去,还依然保持皎好脸宠的张淑琴,他感叹岁月没在她身上雕刻出什么,唯有她一颗拳拳之心依然如当年纯净、自然、渴望和期许。
他说:“放心,淑琴,我把你的心愿一定带到。”
蔡志荣夫妇来到厦门,张淑琴没有直接见他们,吩咐蔡囡和张剑带他俩去琴雅斋吃饭、陪同他们出游。张剑和蔡囡为了圆父母多年的心愿,在迎新年活动的最后安排了蔡志荣和张淑琴的团圆重逢!
如张淑琴所思,蔡志荣首先联系了应文龙,第一站去了他那边,应文龙把小海螺交给蔡志荣,说:“故人还在,芳心依依,二十几载,走得不易,才子莫怪,重逢总在有时日!”
蔡志荣收下小海螺握在手心贴在心胸,他释怀久多年重负的心,只要他知道淑琴还活在世上,他即对她化作绵绵思念,千言万语汇成无声。
不过,不到一会,蔡囡和张剑找到蔡志荣,蔡囡和张剑答应他圆上许久未能实现的心愿,就是带他会面张淑琴。
蔡志荣猛然对天呐喊:“淑琴,天不负我,我不负天,终有一日,我们重逢了啊!”
从宾馆跟随来的妻子李丽上前抱住双颊流出大颗眼泪的蔡志荣,说:“志荣,我答应你去见淑琴,多好的女子,能培育到彬彬有礼的张剑,我爱你们!”
这一行,蔡志荣心愿了然。月夜,《相思曲》一曲高吭激昂,又柔和绮丽,凄凄诉说,忧忧暗语,弹者落泪,听者动容,琴声停罢,掌声雷动,台陆情缘,共付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