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众臣缄口不言。
窦元龙看着一个个下臣避退的样子。
突然发出一声孤寂的冷笑。
这满屋子的人,竟没有一个敢反驳许森宇的!
在他印象里,柳君行和曾经的左相还在的时候。
他许森宇即便占了右丞的位子,也从不敢这么猖狂。
那时候朝局不稳,但起码还有人敢站出来说实话。
现在呢?
许久不再出个能办事儿的贤臣了。
他近乎笑出了眼泪。
看向眼前这些低着头的三公九卿。
除了会溜须拍马的,就是和右丞结党营私的。
要不就是为求自保不敢多言的。
酒囊饭袋!
如何兴邦!!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干咳了几声。
“父皇不必过于忧虑,儿臣觉得右丞此言不差。曲平知州的劣迹不能光凭纸上的几行字就妄下定论,如此更是毁了父皇的清誉。”
窦褚面无波澜地谏言。
窦元龙看到一向行事冷静的皇子突然发声,心里的愤怒极力向下压了压。
他喝了口公公递来的清水,气捋顺了才问:“褚儿有什么建议?”
窦褚依旧恭敬呈禀:
“王知州在行宫遇刺,流言必然不会传地太快。
儿臣觉得,父皇不如把王知州遇刺的事暂且压下,以他身体欠佳为由,暂且委派一位新的知州。同时再派可靠的御史大人去曲平了解情况。
新知州上任,先广施利民之策,比如免除三年的徭役赋税并且低价出租官田给良民。
若王知州的事并不属实,曲平实施的新政定能受百姓赞扬。
如若王知州的事属实,父皇可以趁机将当地的黑恶势力一网打尽。百姓遭受连年疾苦,口不能言,早就怨声载道。那时候在找人宣扬父皇借赐匾额的事,放松曲平恶势力的警惕,百姓定会传颂父皇的英明决策。”
见窦褚冷静处事,条理清晰。
窦元龙的神色这才转好不少,欣慰地点点头:“朕不打算让御史去,派你去可好?”
窦褚神色微凝,迟疑了片刻,才应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窦元龙继续道:“查清了情况,相关的人全部带回来,朕要亲自审!”
窦褚揖手:“儿臣遵旨。”
话音刚落,许森宇的脸色就暗淡下来。
皇上派谁去,他都无所谓。
只有这个蓟王。
他软硬不吃,从来不会有半分退让。
更可怕的是,他算定了要做的事,总是比别人抢先一步。
若他查到什么,恐怕就麻烦了。
许森宇宽袖里的手攥了攥。
看来,他得尽快派人去曲平。
窦褚垂下眼,余光扫见许森宇收敛地低下了头。
他的心忍不住雀跃了几下。
他即便不亲自去曲平,自己半月前就派去的人,早已经把信息吃透了。
只需要皇上派的人去转一圈,下个命令,涉案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而许森宇呢?
这是个开始。
窦褚下意识地理了理左手腕的袖口。
谁让他许森宇今年偏偏盯上了曲平知州送的那箱宝贝了呢。
不然,他不在皇上面前进言,王晋康也来不了迎秋宴。
自己更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下手机会。
窦褚笑了。
今年的迎秋宴呐,可真有趣。
——
因为曲平知州遇刺的事情,皇上也没了再游玩的心情。
而是下了旨,次日一早回宫。
晌午过后,各宫各殿几乎都看不到进出的主人。
只有忙着收拾东西的宫娥和中宦。
偌大的行宫,死气沉沉的。
而明华殿内,早已人去楼空。
窦褚从龙延殿回来,就因领了去曲平的旨意,带着柳恩煦急匆匆地回府了。
回城的路程有些长。
柳恩煦一言不发,坐在一边看话本。
倒是窦褚心不在焉地抬眼看了她几次。
因为想和秦仲恩切磋。
窦褚把王晋康的事提前了。
但此时,他突然有点后悔。
应该等她看了围猎再动手。
看柳恩煦安静地坐在身边,不哭不闹。
乖巧地令人微感心酸。
他把手上的书悄悄放在小几上。
原本晴空万里的心情,逐渐地有些发闷。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茶壶。
从曲平回来,再带她出去踏秋吧。
——
一行人踏着夕阳,迈进了府。
柳恩煦刚刚回到云霞殿,管事李觉就拿了封红色的信笺,笑嘻嘻地走进殿内:“王妃,这是国公府刚刚派人送来的。”
一听是母家的信笺,柳恩煦没来得及落座,就亲自从管事手里将信笺取了来。
只不过,她原本还担心的心情倒是多余了。
这是一张喜帖。
上次狄争回来,祖父的身子恢复得不错。
据说半个月的时间,天天拉着狄争下棋,让他棋艺都进步了不少。
小初的病反反复复,倒是没有再恶化的迹象。
这次的喜帖,却是表姐派人送来的。
表姐是姨母的二女儿,比自己大了一岁。
虽然不像亲姐妹那么亲近。
但在姨母家,兄弟姐妹多少还是照顾自己的。
打开喜帖看了看。
表姐嫁来了京城,新郎官是年轻有为的刑部侍郎肖启。
柳恩煦不自觉的笑了笑。
她替表姐感到高兴。
但这吉日…
半个月后。
刚才听窦褚说他急着去外阜,恐怕来回要小一个月的时间。
柳恩煦想了想。
趁他没走,她想问问他能不能独自去赴宴。
于是,柳恩煦忙着小跑出云霞殿。
在窦褚刚刚踏出府门,就追上他,上气不接下气问了句:“王爷八月初七能赶回来吗?”
窦褚看她手里拿了张红纸。
原本冷清的面容突然柔和了几分。
八月初七。
窦褚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