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恩煦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不知什么时候被熄灭了一半。
柳恩煦看着眼前的血色帐幔伴着微风轻摇,像一张薄膜隔绝了床榻外的世界。
让一切都变得缥缈,甚至不真实。
宴会结束了吗?
柳恩煦抬手去掀面前的夜帐,小脚还没踩到地,就好似被道白光晃了眼。
拿起手边的黄玉瑞兽烛台,光着脚向门口走。
脚下徒升的阵阵寒意,就像突然走出了盛夏。
没等手碰到雕花木门,右手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刚转过头,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张牙舞爪地扑到自己面前。
“叮咣”一声。
柳恩煦猛地惊醒,手里的合欢扇跌落在地上。
原来是梦…
“吓到王妃了吗?”
没等柳恩煦回过神,秀月急匆匆从右手边的方向走来。
柳恩煦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大殿右手边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半扇。
暖风一股一股往里灌。
但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宴会结束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些,柳恩煦下意识问了句。
又趁着枝幻没在眼前,把手里的小图册也匆匆递给了秀月。
接过图册,秀月又为柳恩煦擦了擦额前的汗,补了点胭脂:“嗯,许是快结束了,猫都知道找窝了。”
猫?
早就听说蓟王洁癖,不喜欢掉毛的东西。
柳恩煦不明所以地看着秀月,见她刚要张嘴继续说,就听右手边枝幻的声音传过来:“是王爷养的猫,不知怎得,刚刚突然破窗进到云霞殿来了。”
话没说完,就见枝幻小心翼翼抱着一只黑色短毛猫走近。
黑猫慵懒地睁着两只琥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恩煦,缩成一条线的瞳孔,好像能将人刺穿的箭头。
回忆起刚才做的那个噩梦,柳恩煦对这只猫的印象并不太好。
甚至可以说——排斥。
更何况,新婚夜,出现一只黑猫,怎么都觉得不吉利。
没等枝幻走近,柳恩煦皱眉,声音大了几分:“抱远点,我不喜欢猫!”
枝幻见王妃对猫这么抗拒,心里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自己本就在王爷身边伺候的时间最长,一直想着能找机会爬上床头做凤凰。
可惜却盼来了一位女主人。
如今王妃怕猫,可满王府都知道猫是王爷的宝贝。
如此一来,恐怕两个人是无法和睦的。
自己兴许也能钻到空子。
枝幻停住脚,一只手给黑猫挠痒痒,脸上挂着笑:“是,奴婢把他送回去。”
见枝幻转身往外走,身边的秀月才小声嘱咐:“王妃当着王爷别这么说。”
柳恩煦抬眼,撞上秀月一脸担心。
秀月继续说,声音压地极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刚枝幻说,王爷几年前就开始养猫,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王妃可别因为这个跟王爷闹了嫌隙。”
柳恩煦的荔枝眼清澈得不含一点点杂质,此刻有些怔楞,只眨了眨眼。
秀月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这件事她不是胡乱说的。
柳恩煦反映了几秒,又突然叫住正要走出门的枝幻。
与此同时,枝幻面前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从外被推开。
屋里的两个丫头格外重视地走上前屈膝行礼:“殿下。”
虽然行过了洞房礼,柳恩煦仍匆匆将合欢扇挡在自己面前。
透过丝制扇面,隐约看到门外走进一袭红衣。
修长的身影即便罩在繁杂的喜服下也不臃肿。
窦褚并没急着进来,而是从枝幻手里接过了那只柳恩煦觉得不吉利的猫,视若珍宝地护在怀里。
对于屋里的其他人,窦褚不曾抬起眼皮,只松散地道了句:“出去吧。”
他缓缓走近柳恩煦。
直到他身后的木门扣上,屋里静地只能听到那只该死的猫舒爽的呼噜声。
“王妃不喜猫?”
这声音洋洋盈耳。
可就是让柳恩煦感觉有些——怕。
挡着脸的扇子被外力突然扯走,柳恩煦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没了遮掩。
更怕刚才说的话被他听到。
有些心虚。
抬头看向面前的一袭红衣,诚恳地摇头:“没有,我喜欢猫的…”
窦褚的脸被烛光映衬地棱角分明,如夜的双目带着一丝冷冽,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谨小慎微的美人。
柳君行的孙女——柳恩煦。
窦褚不论是哪种身份,都早就摸清了小姑娘的底。
他故意放猫进来,是因为她自幼对猫毛过敏。
柳恩煦被窦褚盯得有些发毛,缓缓避开了他的视线。
窦褚才挪了步子,坐到柳恩煦身边:“那就好,今晚我们一起睡。”
一起睡。
一起睡???
柳恩煦鸦羽般的睫毛猛地掀起,依旧故作镇定看向窦褚。
他摊开手,怀里那只猫理所当然地找了床榻偏里的位置蜷成了团。
窦褚向后一靠,双肘撑在床榻上,慵懒地看着柳恩煦:“本王喝的有些多,有劳王妃。”
说完,单手扯了扯衣襟,将下巴扬高。
柳恩煦咽了咽口水,更懵了。
这是…要我主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