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暗河两边,山大王正光明正大地索取过路费,理直气壮。尿裤子男跳脚,“要钱?你不是说你不是那种下三滥的人,为了证明这一点挺身而出来帮大家一把的吗?你还要钱?!你这哪里是帮大家一把,根本就是敲诈勒索赚钱来了!”他扯着嗓子吼,与云淡风轻的姜曜形成鲜明的对比。“诶?我挺身而出帮大家一把,跟我要钱不冲突的呀。你们想啊,我要是敲诈勒索,能开二十五积分那么便宜的价格吗,不得收你们个五十一百的?我这分明是给大家行方便的同时稍微回一点本,要一点点辛苦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说到最后她俨然成为了好心没好报,还要被人污蔑的怨种,简直委屈死了。尿裤子男从来都是不讲道理也不要脸的那一方,这次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这种高帽她都好意思给自己戴?!“笑话,难道你以为只有你走得过这独木桥,我们都只能依靠你过河吗?就算有人不敢过,大不了我们一起往回走,走别的路就是了,非得用这绳索吗,你未免也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姜曜并不在意他说的话,就算他们不愿意花钱过河对她来说也无所谓,她本来就是要过河的,顺手牵条绳子而已,没有任何损失,更何况有些钱不是不愿意就能不花的。“那你们就从独木桥走或者回头好了,我也是不勉强的呀。”她笑眯眯的,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不止不会勉强,我还会替你们祈祷不会在桥上掉下去,走的回头路也一路顺畅,不会再遇到像这座桥一样很难过去的难关。”众人脸色难看,不是因为姜曜危言耸听,而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姜曜说的都是事实,无论是自己过桥还是走回头路,结局未必比在这儿给姜曜交钱理想。撇开个人情感想想,二十五积分……也不算多。玩家们的动摇很明显,姜曜悠然自在地等他们做决定。开价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她从长辈那儿耳濡目染到的一点皮毛,在普通人面前也够用了。尿裤子男察觉大事不妙,赶紧给自己人使眼色,可在利益至上的玩家面前,所谓的自己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对自己更有利的路,只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他恼火的时候,陈慧已经按照她刚才说的,做了第一个滑过去的人。“阳阳姑奶奶大好人!”她高声喊着,还弯腰朝姜曜鞠了一躬,态度可谓是满分级别的诚恳。作为一位上了年纪,个人实力又很一般的女玩家,陈慧凭的就是豁得出去的那张脸和在重大抉择面前绝对的果敢。滑到对面被姜曜拉住,双脚落地的瞬间,陈慧大大的喘了口气,立即露出谄媚的笑容。姜曜无视她的意图,把接人的任务交给她。“免了你的积分,接下来的人过来就都由你接应,好好干哦。”陈慧受宠若惊,同时也高兴极了,二十五积分这就省下来了!果然要和姜曜恢复关系,跟着她做事,那手指头里随便漏点出来,就够人过上小康生活了吧!有了第一位过河的人,正常玩家犹豫了一下,也选择答应这个交易。人一个又一个安全过关,一声又一声“阳阳姑奶奶大好人”,尿裤子男眼看着所有人都离开,只剩自己孤立无援,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朝空气喊了声,眼巴巴地看着姜曜手里的十字镐,等她扔过来让自己过河。姜曜却在这时候叹了口气。“子曾经曰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搞事的味儿太冲了,率先过河的人难以自制地流露出同情的神色。“你几次三番侮辱我的人格,这算是怨了吧。我如果让你跟其他人一样过来就是以德报怨,有违孔老先生教诲,所以只能让你的条件再加个码了。”尿裤子男整张脸都气红了,他拼命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忍一忍过了这一关再说,吼道:“你就说你要加多少积分吧!”姜曜摇摇头,叹息道:“孔老先生教的是以直报怨,我肯定不能以怨抱怨呀,所以你只要对天发誓说你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说我坏话,跟我抬杠,找我麻烦……”若说姜曜之前的话只是针对尿裤子男进本以来所作所为的报复,现在就是羞辱了。他若是真的照做,先不说自己的任务就此终止,他从今往后也别想再在平安小镇抬起头来!“你做梦!”尿裤子男总体来说也是个有血性的人,不然也不敢三番四次出头挑衅姜曜,一怒之下拍大腿就上了独木桥。“老子他妈自己走!”男人站在细细的桥身上,额头豆大的汗珠滚出,四周是什么也抓不住的空气,脚下是狰狞的怪物。不成功,便成仁。他捏着拳头,目视前方一步一步走向彼岸。姜曜挑了下眉,打消折腾他的念头。看在自尊和勇敢的面子上。尿裤子男凭借一腔愤怒的血性走到一半,下方忽然加重的水声险些让他失去平衡,不小心看了一眼桥下腿一软,人往下掉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桥下的绳子。身体随着绳子晃动,脸白得像鬼。岸上有人惊呼,尿裤子男的内裤又湿了一点。晃荡中他看到姜曜面无表情的脸,没有惊讶担忧,也没有幸灾乐祸,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他妈的。尿裤子男骂了句脏话,手上猛地发力,抓住绳索往对岸挪!他也不知道自己挂在绳索上多久,手心多痛,胳膊多痛,肩膀多痛,只闷头往前,不愿放弃。等到汗水滑进眼睛里,条件反射闭上眼睛,要闭着继续的时候,他听到了距离自己相当近的声音道:“去,拉他一把。”再然后他就被扯了过去,虽然手心越发血肉模糊,但脚踏实地的感觉太美好了,眼眶都没忍住红了。他既难过又幸福地缓了两秒,才得意地看向姜曜:“我说了,就是不依靠你也能过河!”脑瘫。姜曜笑一声,扭头走了。陈慧本想说尿裤子男几句给姜曜出出气,到底还是先把人跟紧更重要,说一声“就不该拉你”便跟着姜曜离开。尿裤子男抿着嘴唇,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再看看姜曜的背影,忽然觉得很没意思。真就……很没意思。河的对岸随着路程的深入不断变窄,最后又变成了一条路面粗糙的隧道,里面没有任何自动燃烧的火把火盆,还是得用手电筒照明。陈慧抄着手电筒赶上姜曜,小心翼翼拍马屁:“阳阳你就是人太好了,那后生嘴里没个人话,你都不教训他,还让他上岸来了……说到底,他最后抓住的绳子不是你绑的么,要不是抓住绳子他早掉河里了,你就是不跟他计较这些,过路费也是应该收的。”只过去短短几个月,陈慧的德行自然没有发生变化,还是自己小气还爱劝人小气,又掩不住写了满脸的“想占便宜”。之前的事已经揭过,陈慧也不在黑名单上,姜曜懒得在这种人身上耗费精力,道:“不计较是因为看不上,懂吗?”她这话含沙射影,可惜陈慧沉浸在给别人占了便宜的不快中,没听出来她也说了自己,只听出姜曜不想谈这个,也不再抓着不放,顺势拐到自己一直想说的事情上。“阳阳啊,其实慧姨一直都想见你,跟你说些事情,可是一直都见不到你……”陈慧说着还试图给梅佩佩上点眼药,可看姜曜没有一点搭理她的意思,才放弃这点小仇小恨,一派“赤忱”剖白自己的内心,“我知道,我之前太自私了,把你的心都伤透了,实在是没什么脸可以再出现在你面前。”“现在厚着脸皮来找你,一方面是觉得这些事还是告诉你,也算弥补之前对你的伤害,另一方面也是……”她做出难以启齿的样子,演了一会儿才咬牙道,“又看到了有利可图的地方,想用手头有的和将来能干的事情,跟你换点好处。”她用了“换”这个字,让姜曜有点兴趣了。“你有什么,能干什么,说说看。”她愿意听,第一步成功了!陈慧压抑内心的激动,稳住心态道:“上个月进来的一个新人告诉我,你的家人悬赏一个亿在找你。”姜曜漫不经心的眉眼收了几分,心情跌至谷底。“如果是这件事那就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陈慧早有准备,赶紧道:“如果就是这个,我哪能厚着脸皮来找你要好处啊,我敢来就是因为我手头有其他人不知道的独家情况。你那些家人具体做了什么,截止上个月十五号状态怎么样,这些我都知道。”接收到姜曜扫来的视线,感受到她起伏的心绪,陈慧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一边想着第二步也成功了,一边再接再厉道:“本来应该直接把那新人献给你,让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你的,可他命不好,第一次进挑战本就没了……还好他刚进来的时候跟我说了很多跟你家有关的事情,我还能给你转述一下。”姜曜的神情已经完全冷下来,那眼神里翻涌的浪潮把陈慧都看得抖了一下。“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拿捏着你家的事情,一件事跟你换一点好处的意思,我肯定会一次性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事情!”陈慧赶紧解释,“我是想以后就为你做这方面的事情,暗中替你从后面进来的新人口中搜集你家人的信息……我知道你自己的人也能做,但我来做收集到的信息肯定会比你自己收集的信息更真实,可以避免他们用捏造的信息骗取利益……”她说到这句的声音稍微飘忽了一点,很快控制住情绪,将微末的心虚掩藏起来。其实就算姜氏集团重金悬赏的行为很轰动,普通民众也就只会感叹一声有钱和羡慕罢了,谁会去关心姜曜的亲戚朋友到底怎么样了呢。她能说给姜曜听得那些“独家情况”,也就是基于新人的三言两语进行艺术加工和再创造,就是说还是——编的。可要是不编,那个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她根本没筹码靠近姜曜半步。她只能小心地编。不过比起其他人编,她编还是有优势的,毕竟她看到过姜曜手机里的全家福,至少家庭成员不会弄错……想着想着她底气就足了,腰杆挺起来,稍稍脑补了下姜曜会给她的照顾。再怎样,黑面包总该管饱——“啪!”声音清脆,脸颊火辣辣的痛,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人七荤八素。陈慧口腔里一阵腥甜,脑子是懵的,根本想不到姜曜会突然出手,还是甩的巴掌。脸颊瞬间高高肿起,牙似乎也掉了一颗,天旋地转。姜曜将人打倒在地,一脚踩在她胸口,让她爬都爬不起来,紧接着俯首和她对视。陈慧的手电筒滚在地上,正好倒在姜曜脚下,光束朝着洞穴穴壁,只在姜曜姣好的面容上留下黯淡的光影。姜曜垂着眼睛,睫毛乌压压盖在上面。“我没赶你是懒得理你,你偏要得寸进尺。”脚下用力,陈慧只觉自己的胸腔都被踩得陷下去了,喘不上气,又痛又怕。她后悔了,她想哭,想逃,却走脱不掉。姜曜掐住她的脖子,慢慢收紧,声音幽远。“你说你们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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