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响起的时候,郝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即是遗憾又是惋惜。她花了几秒调整心情,而后拨了拨长发,余光瞄向后方一路跟着自己的鬼祟身影。虽然对这样的东西没有兴趣,可这会儿身边没人,也只能勉强着动一次手了。心念一动她就蹲了下去,整个人蜷缩起来将巴掌长的匕首藏在腹部与大腿中间,嘴巴一抿向上用力发出痛苦的呻吟。果不其然,后面的人观望了两秒便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凑上前来。“你还好……”子本以为遇到了能够和目标搭上话的天赐良机,没想到关怀的话都没有说完,刚才还蜷缩着仿佛动不了的人便站了起来,将一把刀捅进了自己的腹部。一波强过一波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低头去看自己的腹部。手掌长的刀身全部没入□□,一丝红色自刀口边缘渗出。“放心,只是伤在这个部位不会有生命危险的。”郝晴在他耳边轻轻道,“现在这种时候,伤患的价值更大不是吗?”“你……”子疼得眼前昏黑,试图还击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上的刀反被郝晴拿走。“我就不给你把刀□□了,省得沾我一身血。”郝晴将人推到在地,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粗俗的杀人方式,她真是受够了。解决了这个跟屁虫,郝晴拿走他的手机,用他的账号在群里发了一串乱码。这是她和姜曜二人约定好的暗号,收到这串乱码就代表危险解除可以汇合了,接下来只要收到暗号方隐晦地发定位即可。猎手的狩猎才刚刚开始,郝晴看一眼a903的门牌,朝楼梯口走去。总之先去七楼,再看要往哪个方向走吧。楼梯间一点动静都没有,无论压低的呼喊声还是人们上下楼梯的奔跑声,通通都没有,安静的可怕。反常。郝晴下楼梯的脚顿住,鼻子敏感嗅到一股淡淡的腥气。丰富的经验令她没有任何迟疑便往楼上跑去!九楼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血腥味泄露猎手必然会先去解决掉他,因此只要先往上跑,趁着猎手吞食那人的时间再往下走,是最稳妥的安排!蹑手蹑脚跑到楼梯转折处才停下,郝晴扶着楼梯蹲下来,屏住呼吸盯着九楼楼梯口。两秒后,四不像怪物出现,浓重数倍的腥味令她不适地皱了皱眉。还好有那个跟屁虫当替死鬼。怪物进入九楼,郝晴松了口气,正要趁机下楼,忽然发觉那股腥味没有随着猎手进入九楼而变淡。难道还是距离太近……一根粗壮的舌头从上方拍来,千钧一发察觉到异常的郝晴瞪大眼睛,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一时间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能够想象到本就只有几步之遥的怪物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近,郝晴一边尝试站起来一边绝望。真是倒霉,她竟然要死在这里吗叮!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让郝晴一个激灵,抬头望去一道黑色的身影手持怪模怪样的武器,像山一样挡在自己面前。匆匆一瞥也不难发现那是张满是疤痕的脸!“走。”来人虽挡着猎手,但肉眼可见的吃力,发出的声音都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郝晴自然不会放过活命的机会,连滚带爬站起来,几步就和战场拉开距离,朝楼下冲去!噹——来人手中的武器无比锋利,直接削掉了猎手的舌头,猎手发狂,张开的翅膀碰到楼梯的铁制栏杆,发出一连串声响。郝晴没有回头。九楼十楼都有怪物,一个人不能拖延太长时间,要是走得不够快,就得面对两只猎手共同夹击了!她一口气跑到七楼,正要冲过天桥去b栋避难时又改了主意。a栋上半栋楼已经有两只猎手,再来几只的概率很小很小,明蕉蕉还没有消息传来,人不知道在哪儿,她若像只无头苍蝇乱撞,只怕死得更快,不如留在这里。于是她折返七楼自己的房间,没有锁门也没有关门,利用放在茶几上的一面镜子观察走廊外的情况,自己贴着墙壁很慢很缓地喘了一口气。外面的声音依稀传进耳朵里,动静似乎往下走了。郝晴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人舍己为人救她一命,此人必然另有所图。而他图什么也不难猜,无非就是要她手头捏着的信息。可惜,就算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就算他有那个本事从两只猎手的追杀下逃出生天,她也不会告诉他的。凭什么她要辛辛苦苦两个星期才能离开,而这些普通住户却只要拿到消息,就能从回归之门离开呢?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又消失了,明蕉蕉也在群里回了消息,用暗号告诉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郝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确认只是脏了点,上面没有任何血迹,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决定出门看看天桥的情况。只是她刚走到玄关口,一张狰狞的脸便出现在眼前,在甚至都来不及瞪大眼睛的瞬间将她推回房间。房间内变得比外面还要安静,明明有两个人,却仿佛都没有呼吸声似的,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郝晴握紧小小的水果刀,将刀尖对向刚刚出现的男人,一颗心剧烈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被她拿刀指着的人始终淡定,眉头都没蹙一下。他甚至还移开视线看向了茶几上用来观察门外情况的小镜子,走廊上没有别的生物,也没有任何动静。“说吧。”就这么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郝晴便被压得更加喘不过气。心知不能在这人面前装傻,她只能想别的办法,于是收了刀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态,“你别动我,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说着她还慢慢蹲下来,确认来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后,眼底浮现一丝隐秘的笑容。“当然,我也会把刀放下。”她一边说着,举过头顶的那只手捏着水果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下游走。作为一名手上命案无数的心里医生,她的催眠技术比吃饭还要熟练,只要对方专注的盯着自己,她就有九成九的把握将人成功催眠。水果刀放在地毯没铺到的地上,发出细微又突兀的一记声响。咔哒。就像齿轮咬合,钟表停转再开启。郝晴的眼神变得幽深,压低的声音与往常截然不同,带上了一丝蛊惑:“现在,拿起这把刀,捅向你自己的腹部。”面前高大的身影缓缓蹲下,一只手朝前伸了出来,方向略偏。郝晴微微蹙眉,正要重复指令,只见那只手越伸越快,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喉咙就被一把掐住,而后胳膊传来一阵脱臼的剧痛,她痛极,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傅醒一手继续收紧那段纤细的脖子,一手在她无力垂落的胳膊上拨动,强烈的窒息与可怕的痛楚令郝晴疼到脱色,额头也因此渗出了大颗汗珠。又是个怪物!难道和那个阳阳一起进来的人都是这种心性坚毅至极催眠不动的怪物不成!终于被放开的时候,郝晴低下了头。“我说……”傅醒起身,郝晴不得不抬头,忍着剧痛仰视他。刚才像山一样可靠的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现在像山一样巍峨的俯视着自己。这种狠角色,她一个人收服不了。郝晴深吸一口气,如实告诉他管理员拥有的全部情报,只是省略了管理员的具体身份。接着又说自己可以带他去管理员在的位置,让他和管理员面对面交流。为了让他相信,郝晴还交代了群里暗号的事情,辅以聊天记录为证,终于换回了自己的胳膊。傅醒朝门口示意,让她先走。郝晴定定神照做,心中却想事情发展还在可控范围内,等到两人所在的位置在稍作暗示,以那两人的机敏一定能够察觉到不对,到时候人联手,不怕拿不下他。自从开局遇到猎手,刺激了那一把,明蕉蕉和姜曜的运气就开始稳步上升了。她们没再遇到猎手,甚至没再遇到住户。在此期间,姜曜还去把偃月刀收了回来,收到郝晴的信号后,两人找了个房间躲着休息,慢悠悠地等人过来。干等着无事可做,明蕉蕉便压着嗓子,以前辈的身份给姜曜这个预备管理员传授经验:“……所以管理员就是我们自己人这种话是一个字都不能泄露的,如果剩下的人中起了疑心,我们必须干脆利落的把人解决。还有这最后一天,郝医生说过,虽然有六只怪物齐聚狩猎,但最开始猎手会集中在餐厅与七楼天桥这一个循环里,因为这个圈里人最多血腥味也最浓,我们待在高层其实是比较安全的……”尽管没打算再留一个七天,只听这些也挺有意思的,姜曜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捕捉到轻微的脚步声,立即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明蕉蕉赶紧打住,用眼神询问道:是郝医生吗?没有人知道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来的不是猎手。姜曜没拿偃月刀,改用小刀,静静蛰伏在走廊进来的视线死角。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呼喊:“蕉蕉?阳阳?”声音越来越近,刻意发出的颤音和停顿也越来越明显。“我……来了。”明蕉蕉的神情也变了,手中的钢尺蓄势待发。下一秒,一个白色的身影猛地滚了进来,“他就在后面!”无比短暂的反应时间里,姜曜将有可能控制住郝晴的人员名单快速过了一遍,几个念头翻转,最终定格在同一个人身上。她已经心中有数,自然更不留手。紧握的小刀斜刺而出,真正的伤人动作却藏在下盘。一个照面她朝傅醒攻去,后者单手握住她的手腕,或许是在她手上吃过亏,这次应对竟也更加全面,玄关走廊本就狭窄,他在避开明蕉蕉攻势的同时将一条腿挤进姜曜的双腿之间,倾身将人压在墙壁上。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完全封锁住姜曜的动作。另一只手依然握着那把怪模怪样的武器,手腕一转指向还要再冲上来的明蕉蕉,成功让其后退。输了。郝晴没想到这人的反应这么快,以一敌二的技术这么熟练,急忙开口:“别——”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只见动弹不得的妹妹露出一口白牙,甜甜笑道:“傅叔叔晚上好呀~”傅醒:“……晚上好。”看着近在咫尺人畜无害的笑容,他默默松开手,将距离拉远。若非他在路上便预演过无数次姜曜可能发动的攻势,刚才的应对绝无可能看起来如此轻松。郝晴、明蕉蕉:“……怎么说?”姜曜离开墙壁,揉了揉自己被捏痛的手腕,“避不开的,算自己人吧。”不管两个土著怎么想,姜曜和傅醒对这个结果都是满意的。对姜曜来说,有傅醒这个做惯了保镖加保姆的人在,她就不用再费心保护郝晴二人了,而对于傅醒来说,放弃直接跟着姜曜绕这么一圈,通过心理医生加入队伍,不但和姜曜维持了最大的和平与友谊,还深入接触到了副本核心,又何乐而不为呢?“蕉蕉,你先让郝医生走吧。”姜曜看看面对猎手战力微弱的两人,对明蕉蕉道,“郝医生能做的都做了,没必要一直再跟着我们了。”郝晴对这个提议自然无比赞同,明蕉蕉却有顾虑。这种交接从来都只存在于历任管理员之间,如今掺进来一个能力远超她们的住户,若他直接从回归之门离开,接下来就只能靠她和姜曜两个人,倒不如个人安全,可要是不走的话,这人图谋肯定更大,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看出她的顾虑,傅醒道:“如果我想对你们不利,现在就不会这么客气。既然我什么都没做,就证明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大可放心。”明蕉蕉犹豫地看向姜曜,过了一会儿抿抿唇道:“我们才是最坚固的关系,对不对?”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姜曜被迫给傅醒当了保人,“对,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他不会做损伤你我利益的事情。”明蕉蕉也不想失去这么强大的靠山和助力,最终咬牙同意了。因为不知道猎手什么时候会出现,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明蕉蕉当即便在房间里那扇通往厕所的隐形门画了个十字。再打开门,姜曜傅醒便看见了两位土著看不见的绿色光环。这确实是生门无疑。两人交换神色,郝晴收拾好激动的心情在门边站定。“这门只可以维持五分钟,五分钟后就会关闭。”明蕉蕉继续给姜曜普及管理员知识。姜曜看着门内翻滚的银灰色漩涡,觉得这门跟之前每一个副本看到的生门都毫无差别,都是绿色光圈,同个漩涡,难道真的出不去吗?她说:“我可以试试吗?”明蕉蕉当时也是试过才死心,于是很大方地让了个位置出来,只是偷偷用余光把傅醒盯紧了一些。姜曜用手试探了一下,还没碰到漩涡,脑海里就响起了一道声音。——预备管理员与管理员共同承担管理责任,卸任前不得离开。还真出不去。姜曜收回手,对给她让出位置的郝晴做了个请的姿势。郝晴松了口气,看向他们。“对了,临走之前,你们可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姜曜眨了眨眼睛,“问呗。”郝晴也不客气,直接道:“上次我就问过你,你胡诌说来自和睦公寓,现在能告诉我实话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她开口的时候,姜曜和傅醒差不多就猜到她要问什么了。姜曜笑道:“我们是什么人说不清楚,但上次我告诉你的不算撒谎,我们确实来自于另一个友爱公寓。”郝晴和明蕉蕉都是一愣。“只是我们来的那个地方比友爱公寓更大,情况也比这个公寓更复杂。简而言之,友爱公寓只是我们需要经历的其中一个地方而已,对于我们来说,就算在这里活下来,也还有无数友爱公寓在等着我们。”姜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眨了眨,“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郝晴点点头,说了声“难怪”。然后就朝他们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进了那道不知道通往何方的门。她走得潇洒,明蕉蕉却因为刚才姜曜的回答有些走神,满脸惴惴不安。姜曜看了她一眼,碰了碰她的胳膊,“怎么了?”明蕉蕉茫然抬头,不知该看向何处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锁定姜曜的脸,喃喃道:“如果是这样,我从这里出去,会不会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而是去了另一个友爱公寓,甚至是跟你说的一样的那个比友爱公寓更大,情况更复杂的地方?”姜曜眼皮一跳,和一旁的傅醒对视。若是这么想,这个公寓的情况和他们当场的进场本何其相像?只是难度和进来的人群有所差别而已。那么……这宇宙之大,又有多少个平安小镇呢?人兀自沉思,直到手机接连震动,才打破这压抑的气氛。群里连着刷出好几条消息,指名道姓控诉骂人。b035画:姜曜公然拿本人队友诱敌,害本人队友死亡,本人受伤,请问傅队能否说到做到,能否统一标准,能否主持公道?!b136太阳a044傅醒a084笑笑生:姜曜公然拿本人队友诱敌,害本人队友死亡,本人受伤,请问傅队能否说到做到,能否统一标准,能否主持公道?!b136太阳a044傅醒两个账号轮发,很快刷屏。明蕉蕉看完消息,狐疑地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两人。如果她没听错,这个毁容男是姓傅,而阳阳正是住在b136,群里艾特的人应该就是他们吧?可阳阳一直都跟自己在一起,哪有什么时间去拿别人诱敌……啊!她想起来了,不太确定的看着姜曜道:“是杀了卡车的那个人发的消息?”“是。”明蕉蕉骤然变脸,咬牙切齿道:“他这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自己干的,我都看见了!”她清楚地看到是屠森把那个追着她却被阳阳砍伤的人推出来,拿他挡猎手。“根本就是那个戴眼镜的人自己,为了拖延时间方便逃跑做的,真是贼喊捉贼!”她技巧性地略过自己先动手伤屠森的前情,但也算还原了事实真相。咔哒。傅醒侧目,姜曜十指相扣,正是她活动关节发出的声响。姜曜却没看他,只对明蕉蕉道:“想为卡车报仇吗?”明蕉蕉一怔,随即恨声:“想!”“好,那接下来你就跟着傅叔叔继续躲着,而卡车的仇加上我自己的新仇旧恨……这就去剐了他哦。”姜曜抄起偃月刀朝外走,精致的脸上神情淡然,姿势驾轻就熟,浑身上下有种心如止水不起波澜的平静,浑然不像是去杀人。傅醒拉住她。“你现在杀了他,他若全军覆没在这里,就算唐甜为你翻供,揭穿徐行,你也洗不清了。”姜曜甩开他的手。“傅叔叔呀傅叔叔,你还是不明白,我在乎他们冤枉我吗?我不在乎。”她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让我不痛快的,统统杀掉就好了。”姜曜麻木,冰冷,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挣扎。傅醒低声道:“那以后怎么办?”“杀光嘛。”傅醒重新扣住她的手腕。“我是说出去以后怎么办,如果终有一天我们从平安小镇离开,回到了原本的世界,怎么办?你能面对……”他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的父母吗?”好人,真的是个好人。就算说话好难听,也还是个好人。姜曜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歪了歪脑袋,终于跟他推心置腹,长叹一声。“唉,我的父母年纪都不算大,还可以再生一个干净的小孩,他们不需要再面对我的。”干净的小孩。多么锥心的字眼。傅醒喉咙发梗,“那你呢?”“我留在这里呀。”姜曜再次甩开他的手,扬起欢快的笑容。“我会好好地活在这里。”房间里一片死寂。傅醒没有去追姜曜,也没机会再告诉她自己想到的办法。他原本想,若是姜曜可以在这一轮放过屠森,等到出去他自有办法让唐甜改口,也做好了把徐行废掉的准备,那几十人可以委屈张黎回去管着,而屠森他也不会放过,等到下次进本他会亲自动手,让这个早就该死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还有其他参与进来的人,他也会按情节严重程度进行处理,绝对不让姜曜受任何委屈。如此行事公平公正,能让真相大白,既不违背自己的原则,也不会与姜曜绑定限制她什么,她还是可以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不好吗?可为什么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在乎真相,连姜曜这个最大的受害者……也不在乎。或许是他脸上的茫然太明显,又或者是他散发出的气息过于颓靡,明蕉蕉不安地叫了一声:“傅、傅叔叔?”她是跟着姜曜叫的,若在平时傅醒还会哽一下,这会儿一点心情都没有,顺着应了。“别担心,我不会扔下你的。”明蕉蕉心头一松,看他的眼神里也露出了些“这居然是个真好人”的奇妙来,胆子大了一点,轻声道:“您和阳阳是什么关系啊,除了来自一个地方,还有别的关系吗?”傅醒回过头,“为什么这么问?”“您很关心她。”明蕉蕉语气里有隐隐的羡慕,“她不听你的话,您是难过却不生气,我觉得您应该特别喜欢她……可看阳阳的态度,您和她应该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我就有点好奇。”明蕉蕉没有被任何朋友家人善待过,郝晴这个别有目的的人算是她这些年来最亲近的对象了。她是真的羡慕和好奇。她的问题问住了傅醒,想了片刻,无解地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认可过,期盼过,恼怒过,惋惜过,愧疚过,怜悯过,敬佩过。他投了太多目光在姜曜身上,也分了太多注意力给她,现在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要姜曜变成什么样才会满意,还是……只要姜曜开开心心他就能放手。明蕉蕉看着他沉重的样子,心里越发羡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努力大方地道:“没关系的,你也不要把阳阳的态度放在心上,我懂她,她就是心里憋着太多事,太难过了。”她越说越大度,竟然觉得自己没有的东西,和自己一样的姜曜能有也挺好的。“你也不要觉得她听不进去话,自甘堕落什么的,我真的懂她的。”“你觉得不应该那样做,我们也都知道的,我们都知道这样做不好,不应该这样。”明蕉蕉的眼圈红了,她在说姜曜,也在说她自己。“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们,没有人帮我们,也没有人站在我们这边,他们一直一直欺负我们……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就这么倒霉呢?为什么他们让我们这么难过,我们还要忍呢?我弟弟撒谎说我欺负他,他是只是撒了谎,他小他不懂事,可他的谎让所有人认为我罪大恶极,他让我无比痛苦,我为什么就要因为那只是小孩子的一个谎,就选择原谅他呢?”一根针插在海绵上,和插在气球上造成的伤害是完全不一样的,怎么能只看那一根针的大小去评判伤害的大小?傅醒原本有无数可以反驳她的理由,比如弟弟撒的谎之所以造成了那么大的痛苦,这个结果不全是弟弟导致的,责任应该分摊到弟弟的父母以及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身上,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心口隐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像他不知道姜曜是海绵还是气球,他觉得面面俱到的好办法就真的是好办法吗?就算姜曜杀了屠森,他就不能接着往下做那个办法里的事情为她平反吗?就算姜曜杀了很多人,不打算离开,要一直留在平安小镇又怎么样?就算姜曜以后会因为当前的选择后悔又如何呢?好像都没有什么关系。傅醒抬眸,看向空无一人的走廊。目光仿佛穿过层层障碍,看到了拎着比人还高大刀的姜曜,看到她紧紧抿着嘴唇,又看到她快意地笑。是没关系。无论造成什么后果。他比姜曜大了这么多,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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