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这才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翁泽洋背叛了?要真背叛了,按照我们之前确定的流程,除非极端情况,否则为了避免误伤和有人设计陷害,都应该把人带回来再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杀我。”
徐行一顿,“……就算他要杀你,直接把人反杀也不是你的风格。傅醒,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隐情你直说。”
“没有隐情。”
傅醒答得极为简略,徐行看了他一眼,叹气扶额:“你这性格,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就算我们最近有矛盾,但这么多年的老搭档了,有什么话你还不能跟我直——”
“我正要说。”傅醒定定看着他,面具挡住倾泻下来微微发白的灯光,睫毛扫下的阴影挡住眼底一寸光辉。
徐行闭上嘴巴,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十指在膝盖上交叉。
“我最近一直在问我自己,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接受现实,可以改变,只有我不行。”
傅醒站的很直,声音不重但很有力,说出来的反问都有种坚定不移的意味。
“我问我自己,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与众不同,道德高尚吗?”
徐行眯起眼睛。
傅醒视线下移,平静地,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想了很久,我得出结论,不是我与众不同道德高尚,我不愿意改变仅仅是因为我自私。”
徐行开口:“等一下,傅醒,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不能再让傅醒说下去了。
不能让他说。
但傅醒今天来不是为了解释,也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他没有理会徐行的制止,一意孤行往下说。
“听不懂没关系。”
他周身外放的冷漠骤然收起,剑芒入鞘,越发令人琢磨不透。
“你只要知道,当一个人承认自己本性卑劣,对有些事情的容忍度就不必那么高了。”
“在南区烂透之前,我看不见也就算了,若我看见了,翁泽洋就是他们的下场。”
两人目光相撞。
傅醒的冷冽如刀,仿佛要把徐行整个儿剜透,扎穿。
这事没得商量。
后者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收紧。
傅醒转身离开会议室。
半分钟后,一双拳头隐忍地砸在桌面上,呼吸声倏地加重,压抑的气息从齿缝间挤出,喷洒在满是火药味的战场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小心地敲了敲门,探进来一个脑袋。
从傅醒来去如风的姿态里,任谁都看得出两个队长之间谈得不太愉快。
袁逸鸣犹豫数秒,问:“队长,傅队说什么了吗?”
徐行闭了闭眼睛,双手离开桌面,站直身体。
他正要开口,翁泽洋小队剩余的两个玩家终于出来了,慌慌张张跑过来,堵在门口一边喘气一边汇报。
“队长……翁泽洋和伍齐死了!”
“我们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副本里的玩家都已经出去了,我们也只好提前出来……”
“我们接受内部调查,调查完后……”两人同时换了口气,咬牙道,“我们会去找在我们之前离开的玩家一一核查,找出凶手为他们报仇!”
他们满心悲愤,一口气说完才发现徐行的表情不像往日那么从容淡定,虽然也不动声色,但多了几分木然。
“不用了。”
两人愣住,“不用……什么?”
徐行扯了扯嘴角,“不用接受调查,也不用找凶手报仇。”
这下门外几人包括之前一起开会的三个人都呆住了。
徐行望向门外,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淡淡道:“你们傅队干的。”
“还有,他通知我说,南区要有新气象了。”
没靠近门边,倚着外墙站立的张黎听完这句,悄无声息退下去,选定傅醒离开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追了一路,到书屋门口才赶上。
“傅队等我一下,我刚听见徐行说你干了……”
傅醒抬脚进入三天没回来的书屋,张黎紧随而入。
不受欢迎的地方冷冷清清,一如往常,一个人都没有。
张黎余光一瞥,倒抽一口凉气,原本的话截断在喉咙里,改成一声粗俗的“卧槽”。
书屋里书柜林立,每一本书都码得整整齐齐,和离开时没有两样,地面也干干净净,除了……墙壁上傅醒手书的警句。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名家格言全部被换成了粗犷狂放的景区不文明语录。
——傅醒天下第一大傻逼
——傅叔叔超级无敌可怜虫
——阳阳姑奶奶到此一游
——三月(日字划掉)取你狗命
……
诸如此类,挂满墙壁。
侮辱性极强。
张黎惊呆了。
“这他妈谁干的?!”
他抖着嘴唇道:“太胆大包天也太……”
幼稚了吧!
他小心地看了傅醒一眼,隔着面具难以分辨被害者的喜怒,只看到一双分外专注的双眼。
张黎悄悄往旁边让了一步,方便傅醒发作。
傅醒没有发作。
他是个脾气很大但很少的人。
站了一会儿后,他只是取下了那些被翻过面来乱涂乱画的卷轴,仅保留其中一幅,并把保留的那一幅移到书屋正对大门的墙柱上。
好让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能看见——“阳阳姑奶奶到此一游”这九个大字。
张黎呆呆看着那幅字,好一会儿后捧腹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不知道阳阳姑奶奶是谁但我替她尴尬起来了啊艹!”
公、开、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