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坐片刻,兄妹两人交谈甚欢,可唯独沈羽,插不进什么话儿,却又不能走,便是这么一小会儿都觉得坐如针毡,她数次张口欲言,可伏亦似是瞧出来她心中所想,总是开口抢白,沈羽只得低头坐着,不再言语。
倒是桑洛心中明了伏亦此举的深意,虽然觉得大哥这做法有失妥当,却又觉得能在此处见着沈羽也是一件开心的事儿。谈话之中,那眼神儿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沈羽身上,可沈羽却一直只露了个脑瓜顶给她,她轻轻呷了一口茶,淡淡一笑:“我们径自聊天儿聊得开心,倒是让沈公做了陪客,沈公可是觉得无聊了吧?”
沈羽正在愣神儿,被桑洛这样一说,急忙抬头摆手:“并未,王子公主兄妹情深,臣只是想起……想起儿时的事儿,一家和乐,有些惆怅……”说着,又急忙拱手:“失礼了,公主莫怪。”
桑洛却笑:“原来如此,”她拿起桌边那本之前读的书,放在桌上摊开:“之前听离儿说,沈公与我一样,也很是喜欢读这《舒余野卷》,正巧方才你们来时,我正读到这……”她说着,将书推到沈羽面前,用那纤纤玉手轻轻一点:“这一段写的真是好,不知沈公怎么看?”
伏亦瞪大眼睛前倾身子看了看书页,不可置信的歪过脑袋瞧着沈羽:“这里面皆是闵文,难道沈小少公年纪轻轻,已经将闵文都读得这样熟了?以我所知,便是皇族之中,把闵文读的熟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啦。”
沈羽看向桑洛指的地方,眼神却又被桑洛那细长白皙的手指吸引了去,那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心中便又是一跳,急忙低下头仔仔细细的去看书上的字,但见桑洛指的那一段正巧说的是百年前一次大战,而这一段,她平日读得时候也颇为喜欢,便不由得点点头,轻声道了句:“狼野之战。这一段,写的确实妙极。虽过去百年,但当年战场,跃然纸上,金戈铁马,刀戈相撞之声犹在耳边回荡不绝。”
她说着,自然而然的抬手指了指其中几个字:“在羽看来,这一句‘苍茫皓雪,冰裹铁蹄,践土飞石,独持戈而立,狼号声哑,金戈光凛。’写的最好,”说到动情处,却又摇头一叹:“只可惜,一将功成,不知要死伤多少人,那苍茫的狼野雪原,当日是否被血红染透……”言罢,举目抬首,眼光中竟裹进去一丝怅然忧伤之色,却又忽的对上了桑洛那柔和带笑的目光,脸色一红,复又低下头去:“臣之拙见,公主见笑。”
“沈公说的,与我所想如出一辙,”桑洛收回手,浅淡的笑了笑:“若无战事,天下安康,才是我们的福气。”
伏亦拿过书看了看,笑道:“这一段我倒也瞧过,笔法宏大,可正如沈公所言,血流漂橹不知几何。”言罢,将书一合,又道:“但我舒余今有沈公一般的将才,待得明年夺回失地,才好还舒余百姓安康天下。”说着,看了看天色:“阴天了,风也凉爽了许多,不若我们也牵上马,往那霜雪林中看看!如此天气,若能畅行林中,定然身心舒爽。”
沈羽但听伏亦要走,急忙起身:“臣去给王子牵马。”
伏亦却道:“不急,疏儿泡的茶太好喝,我要让疏儿先陪我去弄些茶水放在水袋里带着,省的一会儿我口渴没东西喝。”他看看沈羽,指了指桑洛道:“沈公,先陪我妹妹去外头,选几匹好马等我。”
沈羽眉心一蹙,抿了抿嘴,但见伏亦已然带着疏儿走远,没了办法,只得对着桑洛躬身一拜:“臣,陪公主出去。”
桑洛起身走近沈羽,轻轻托了托沈羽的胳膊:“沈公,不必如此多礼。”
沈羽身子一抖,急忙往后撤了两步又拜:“请公主先行,臣跟在后面。”
桑洛的手悬在半空,面上的笑意已然减了不少,但见四下已无旁人,沈羽却依旧如此,便是连抬头瞧一瞧自己都不敢,心中难免怅然,只是叹了一声:“少公,是惧怕我?”
“臣不敢,臣惶恐。”沈羽仍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说的却极为小心,然在桑洛听来,却有些扎耳。
桑洛眼神晃过一丝怅然若失之感,微不可查的低叹一声,转身便走。沈羽疾步跟在后面,一路到了外面,却见伏亦早就在外头等着,急忙吩咐了皇城卫去牵了三匹马来,又点了两百皇城卫随行。一路自行宫而出,打马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