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圆木之间有缝隙,这些缝隙得钉上一层木板才能堵住风,至于那些木板没法企及的小缝隙,就得用灰浆填上。
经过了一年的风吹雨打和冰雪侵蚀,有些灰浆一碰就掉,这些就要补上,木板之间的凹槽有积累落叶和灰土的,也要清理干净,以免什么种子掉进去,长大了,根系破坏木屋。
木屋的房顶是一层层的木板,像瓦片一样钉在倾斜的框架上,木板之上再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干草扎成捆,固定在木板上之后再罩上一层网,风吹日晒之后,原本金色的草就会和构成木屋身体的圆木一样变成石青灰色。年深日久,这层灰色还会在阳光下泛着一点点银光。
不过,何田家每年修屋顶的时候不像别人家只是往房顶上絮上一层草,她家除了絮草还要往房顶上糊一层薄薄的泥。
这个泥并不是普通的泥,里面混着苔藓和草籽。
林子里高大树木聚集的地方,或是水源地的附近,就会生有又多又厚的绿苔。
用竹铲挖起苔藓,连着混杂在其中的各种杂草,带上三五厘米厚的泥土,背回家,和更多泥土混在一起,加水搅成糊,晾上半天,到了下午三四点钟之后就可以拿来用。
何田和易弦先踩着梯子爬上房顶,用木棍把去年的泥敲碎,干涸的泥巴块就顺着倾斜屋顶掉在地上。
小麦好奇地跑到一块碎泥边上嗅嗅,又赶紧跑远一点,仰头观察。
这层旧的泥敲掉后,露出蒙在干草上的网。
这时就要仔细查看,看看哪里需要填补,有没有腐烂的,修补絮草之后,就要涂泥了。
他们一人拎一个木桶,里面放着调成糊的泥,用切割成很像手柄极短的锅铲的竹片挖一块泥,糊在屋顶上,抹开抹匀。
从屋脊上开始,渐渐向下,屋檐边缘倒不用怎么涂了。
涂完泥的屋子现在看起来样子有些怪。
像是个刚从泥坑了爬上岸的乌龟。
不过,一周之后它会更怪的。
一周后,苔藓、草籽在日晒下苏醒,重新焕发生机,屋顶就会看起来像老爷爷将秃未秃的头,再过一阵子,经过几次夏季的雨滋润,草和苔藓长得更茂盛了,远远望去,屋顶一片茸茸绿色,泥巴龟变成了绿毛龟。
别小看这层绿毛,它们不需要太多土壤或是营养,根也短小细弱,但它们却能保护屋顶不受狂风侵害,不让干草被风吹走,它们还能有效地排掉雨水,让雨水更快地流下屋顶,使下面的干草和木板不易腐坏。
反正何田是这么说的。
易弦抬头看看目前还是像泥巴龟的屋顶,想象不到它变成绿毛龟的样子。
修葺完屋顶,已经要黄昏了。
何田在火上蒸上米饭,跟易弦一起去了他们的红薯地。
同样是根茎植物,红薯喜欢的温和气候,因此只能种一季,耐寒的胡萝卜倒是可以从初春一直种到入冬。
不过,红薯有别的根茎植物没有的优点,就是它的嫩叶可以当蔬菜吃,并且很好吃。
红薯苗种下几周之后,就长得茂盛,墨绿色的叶子像一个个小手掌。这时就得剪掉些叶子,不然叶子长得过于茂盛,吸收了更多的营养,根茎就会营养不良了。
他们一人一把小剪子,很快剪了满满一小筐红薯叶子。
嫩叶洗净之后,用油盐清炒,或者跟野蒜一起炒,味道不输于专门栽培的蔬菜。
剩下的较粗的叶子和茎,切碎了就可以喂给小鸭子们。
米饭一蒸好,何田就把炒锅支起来,加上一大勺鹅油。
这是今年捕到的鹅的脂肪炸出的油。
肥鹅宰杀之后,取出肚子和内脏附近的脂肪,放在油锅里小火加热,很快就会溢出油汪汪香喷喷的油脂,放凉之后用小竹筛子过滤出油渣,放进小陶罐子或者大玻璃瓶里分装,密封好,存放在阴凉的地方,一次取出一罐,就能吃一年的。
何田家食用的油大多数是鹅油,她们家通常还会在每年秋天打一头山猪,猪油是另一种常吃的油脂。
野鸭子油、野鸡油、狍子油、鱼油,还有其他野味的油脂,味道比起猪油鹅油都要差一些,就用来做灯油和肥皂,机器润滑油等等。
油热了,何田把野蒜的叶子切掉,只留蒜头,放在案板上用刀一拍就扔进锅里,翻炒几下,闻到香味后把红薯叶扔进锅,叶子颜色一变,就把锅从火上移开,装盘前加一点盐。
另一道菜是河虾。
几天前捉的那些鱼虾,太小的都变成了小麦和小鸭子们的食物,还剩十几条十厘米长的虾,何田养在一个小水缸里,养了几天,泥沙都吐净了,肠子也空了,今天就是它们变成盘中餐的日子了。
易弦用水舀捉住了虾,沥干了水,何田在锅里放上油,把野蒜的叶子切成段扔进去,一挥手,十几只张牙舞爪的虾就进了锅,几秒钟就变得红彤彤的。
新鲜河虾本身就很清甜,只要放一点盐调味就行了,装在棕褐色的陶盘里,红红的虾陪着绿油油的野蒜叶子,看了就让人食指大动,更别说诱人的香味了。
何田坐在桌前,急不可耐地抓住一只虾去拨,剥了两下又丢回碗里,把手指举在嘴前呼气,“好烫!好烫!”
易弦夹了一只虾,小心剥好,递到她嘴边,“啊——”
何田张开嘴,“啊——”
他笑着把虾肉放进她嘴里,她嚼了几下,也笑了。
“好吃吗?”
“好吃!”
“那我再给你剥一个。”
“不不不,这次我给你剥。”
易弦眉头轻轻一挑,不动声色说,“好。那你喂我!”
何田真的笑嘻嘻地剥了只虾喂到他嘴里,“好吃么?”
易弦闭了闭眼睛,做个“嘘声”的手势,像是在慢慢品味。何田等着,还以为他会说什么美食家的专业评品呢,没想到,他睁开眼睛笑了笑,“特别好吃。”h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