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到谢菱心坎里,谢菱朝环生弯眸笑得甜丝丝的,定了定心,提起裙摆越过门槛,朝屏风后走去。
正厅内,谢兆寅前不久还在询问谢安懿的近况。
问起带领新兵之事,谢安懿偶然聊到了行兵打仗如同棋局上排兵布阵,父子两人兴之所至,便当场取来棋盒对弈,下了数十个来回,依旧难以分出胜负,僵持不已。
恰巧谢华浓经过,对着棋盘看了一会儿,问清是轮到哪方执子后,自作主张拿起谢兆寅面前的黑子落在某处,棋局顿时迎刃而解,黑子胜。
谢兆寅和大儿子下棋下得酣畅淋漓,最后又得了女儿襄助一举破局,心中十分畅快,颇有家中儿女初长成的快意,欣慰之意溢满胸怀,当即高兴地许诺,要奖赏谢华浓。
谢华浓从棋桌上下来,行了一礼,求的赏便是解了谢菱的禁足。
另一边,谢安懿收棋盘的动作一顿,略带些疑惑和探究,看向自己这个二妹妹。
谢兆寅听见小女儿的名字,愉悦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但最终,还是摆摆手允了,着人下去传信。
谢华浓又再次行礼,谢过了父亲。
谢兆寅看着她,是越看越满意,这样的女儿,又有才情,又怜恤姐妹,正是谢兆寅最喜欢的,便将谢华浓好一通夸赞,谢安懿自然在一旁应和,没人再提起谢菱。
谢菱越过屏风,险些撞上一个人。
她连忙护着怀里的灯笼,后退两步,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不看路?”
闷头冲过来的,正是她大姐谢华珏。
谢华珏脾气不大好,而谢菱虽然从小傻,却也不是温顺的性子,两人撞到一起,经常拌嘴吵架。
虽是谢华珏不对,她又怎能容忍谢菱对她指手画脚?当即抬起下巴横道:“关你什么事?你不老老实实地在房中禁足,反倒跑来这里讨嫌。”
谢菱气得脸颊鼓了又鼓,她受罚,本就是不令人高兴的事,谢华珏却还一副鼓掌庆贺幸灾乐祸的样子,实在叫人生气。
更何况,谢菱受罚的源头就是谢华珏,若不是跟谢华珏吵架,谢菱也不至于蒙受无妄之灾。
谢菱越想越不忿,当即又要跟谢华珏吵起来,一旁的环生却是警醒些,知道吸取教训,忙挡着谢菱,提醒道:“姑娘还有正事要办呢。”
说起这个,谢菱又想起来了,她是要去谢兔子灯笼的。
便怏怏收了势,不甘不愿地让出两步,让谢华珏先过。
谢华珏哼的一声,用眼尾扫着她,扭着身子向前走。
身后的小丫鬟在过门槛时,却不经意间绊了一下,手中的木盒摔开了盖子,显出里面的东西来。
谢菱的眼神痴痴落在了那物上。
谢华珏回头,不耐烦地斥了一声:“拿个东西都拿不稳,你有什么用!”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把木盒捡起,正要重新盖上盖子,谢菱却出手拦住。
“这也是……大哥哥给你的?”
谢菱取出盒子里的薄纸,轻轻一拉,里边儿的竹框架立刻撑开,从一叠扁扁的薄纸,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灯笼。
这灯笼上面也有画,画的是茶女采茶,惟妙惟肖,这画工比起谢菱手里灯笼上的兔子,不知精细了多少。
更精妙的是,这灯笼外层的画纸不止一层,在最外面还有一层镂空的白纸,轻轻拨动,便可以转起来,随着镂空里显示的图样变化,灯笼上的采茶女似乎也动了起来,弯腰、行走、一颦一笑,都似活人一般。
谢菱呆呆看着这个灯笼。
这定然也是大哥从南部带回来的。京城里,不曾有过这样的手艺。
“别碰我的东西!”谢华珏疾步过来,在谢菱手背上用力拍了一下,谢菱手背发红,吃痛地松开,让谢华珏把那个灯笼夺了过去。
谢华珏动作娴熟地一压一收,那灯笼又被她收成了一叠薄纸,放进盒子里,随手又扔给了身后的小丫鬟。
谢华珏用力瞪了谢菱一眼,甩头快步走了。
只剩谢菱,站在原地,低头看她小心翼翼捏在手里的那个兔子灯笼。
原是她没见过好东西,所以觉得这只兔子已经是顶好了。见过了谢华珏的灯笼,才知道原来她仔细爱护的这个,在别人眼中,其实不过是蒙尘敝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