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胶鞋底与瓷砖地摩擦声。
睡得迷迷糊糊的叶子新转身面向白墙,混乱地拽过被子蒙在头上。偌大的房间里此起彼伏回响着呼吸声。
男生蹑手蹑脚地关上白枫木门,双眼迷离地打个哈欠。
气候淌过秋分,经过几场绵雨的洗涤,渐渐冷了起来。
他把校服袖子往上拽了两下,蹲在男生宿舍大楼门五米外的绿化边上等纪弈一起去广播室。圆柏长有三米高,偶尔有不知名的飞虫在其深灰色的树皮上轻颤。
门卫大叔不经意放进来的流浪黄毛垂耳狗崽,一路嗅着绯红色的透水砖,步履蹒跚到他面前,抬头看了看他,低头又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在他膝盖前面对着宿舍楼的大门坐下。
所以当纪弈起晚了慌慌张张边穿校服边向门外跑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人一狗以极为相似的姿势蹲在大楼前,不约而同地望着他。
狗崽见他跑过来,有些惊慌地站起来,躲到简开阳的脚边。
“这难道就是物以类聚?”纪弈忍不住伸手去摸小狗的脑袋,却扑了个空。狗崽又躲到简开阳的另一只脚边。
“这叫狗都不愿搭理你。”
纪弈懒得跟他斗嘴:“单硕说想让你当副站长啊。”
“嗯,我拒绝了。”
“哈啊?为什么?”
“麻烦。”
简开阳当初进入广播站就是一个阴差阳错,他记得自己明明去拿的是“动漫社”的社团申请,可申请表到手填完交上去之后,他竟然被邀请到广播站做客。
上了贼船,他就是想下也难。上一届站长就差雇几个保镖天天去教室逮他了。
本来他算盘打得很响,熬过一年之后,以学习为由,说什么也要退出广播站。开学之后他更是大着胆子一次也不去广播,吴伯仲好说歹说,甚至搬出“让你带新人、当大哥立威风”的理由来诱惑他。
并无任何用。
要不是那日中午偶然被童言夏的嗓音吸引,他现在早已一身轻松、独自飘渺了。
“找盛婧换人带,不愧是你简开阳,谁都不怕。”纪弈对准锁孔,打开广播室的大门。
简开阳进去后先把窗户都开个小缝通通风:“消息传这么快?”
“你守着一堆女孩子,能不知道嘛!不过高一那群小孩子应该还不知道,盛婧只在咱们的群里说了。”
“什么群?”
“……”纪弈打开控制台,“你要不还是退出广播站吧。”
他们两个刚把准备工作做好,只见童言夏匆匆忙忙撞开广播室的大门,手腕卡在门把手里。她顾不上喊疼,看见简开阳疑惑地扬起眉毛:“咦?我记错了日子了吗?今天不是周二吗?”
简开阳怎么在广播室?
“是,以后我带你。”男生表情稍冷,让人听了禁不住地想站军姿。
然而他不笑时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孔,好像完全没有影响到童言夏。她眉飞色舞,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那感情好啊,正好我想着跟你套近乎呢。”
“和我套近乎?”
“你不是和叶子新关系很好嘛。”
“嗯。”男生心不在焉地回答,“然后呢?”
“他有女朋友吗?”童言夏继续问。
简开阳顿了顿:“有喜欢的人。”
童言夏震惊地看着他:“谁啊?”
简开阳皱了皱眉,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女生着急地摇了摇他的胳膊,“你快说,是你们年级的吗,还是高三的,还是校外的?”
“你喜欢他?”
童言夏没有正面回答:“你快告诉我嘛。”
简开阳不是轻易出卖好兄弟的人:“落后国家的人民要有你这精神头儿,伊拉克战争早胜利了。”
“……”
简开阳打开嵌着玻璃的储物柜门,从中拿出牛皮色的档案袋:“放歌。”这句话是对纪弈说的。
纪弈嘟囔着嘴,打开音响设备,从电脑中选择《克罗地亚狂想曲》播放:“看到了吗,这就是技术部,其他人都在睡午觉、我在放音乐扰大家清梦的技术部。”
童言夏原以为,放歌这种事情,都是站长做的。
纪弈摆摆手:“你当他们不想多休息一会儿吗。这帮人,精着呢。”
“这稿子是吴伯仲写的?”简开阳在心里通读一遍。纪弈把腿搭在铁皮桌子上,“对啊。他的文章采用率比较高。”
童言夏凑到男生旁边也看了看稿子。
纪弈还没来得及出声拦她,只见矮半头的女生肩膀顶住男生的大臂后侧,头蓦然闯进他的视野。
简开阳没有躲,身上忽然滚烫。他嗅几口空气中的气味:“什么味道这么甜?”
“是我的双皮奶。”童言夏指指自己的后背,“中午吃的时候撒到身上了。”
“双皮奶的味道有这么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