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坊这个村,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个思想观念问题。”罗秀看出董兰的迷惑,就给她解释起来,“这个村的家族势力问题,是全镇甚至是全区都出了名的。杨孟两家,表面上看是和和气气的,可暗地里的争斗,这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都没有停止过。好好的一个政策,你放到别的村去,那爽爽快快就落实了,反正都是为了老百姓的好。可是,一到香坊,那情况就复杂了去。你可能是真不知道,那扯皮劲,赫赫,这些年,镇里干部谁听到被分配到香坊去驻村,谁就要犯神经衰弱。”
“有那么邪乎吗?”董兰看罗秀在摇头,就笑着问道。
“我这还是往轻了说的。别的不说,光是村里那条路,区里镇里老多年前就给批了资金,可是,村委都换了两三届了,还是没修成,为什么,道路取直,涉及到谁家的房你都拆不动。杨姓盯孟姓,孟姓让杨姓先拆,杨姓说,那好,涉及到两姓的房子一起拆,可还没动手拆呢,保准有意外的事情发生,闹得整个村都鸡飞狗跳的,组织上安抚群众情绪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拆迁----”
罗秀在镇里工作十来个年头了,对香坊的意见不是一丁点,而是张口就是一大堆。
“你说这一大堆,我给总结,就是四个字:团结问题。”董兰耐心的等罗秀说完,一句话给她总结了,“我们部队讲,团结就是力量,看来,如果香坊散沙一堆的现状不改变,村经济想有大发展,一个字,难!”
“你说的是没错,但这问题谁都看得到,解决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香坊村不管怎么说,也是咱北京市的一个村。北京是什么概念,全国**的先锋城市,所以,香坊人靠着市区镇三级的农村补助,再加上咱这离亦庄开发区近,在亦庄那边工厂企业找个工作也容易,再穷也穷不到哪里去。老百姓的日子没难到头,吃喝不成问题,因此,没有什么人闹事,也就没人和那几个顽固的老头子较真,一成不变的样子,就保持到现在了。”罗秀摊了摊手,“最为关键的是,香坊那两个老头,在村子里斗成那样子,但对外却很奇怪,给人的感觉是模范搭档,甚至还能带着村里人拿各种先进。全镇最穷的村子,却是全镇各项先进拿得最多的村子,你说怪不怪?”
董兰知道,罗秀说的两个顽固老头,指的是杨青生和孟庆繁。这两个人年龄差不多,打从四十多年前起,他们从父辈手里接过香坊的权力棒,就开始轮流坐庄。公社那会,一个是支书,另一个就是生产队长;建村了,则是一个村支书,一个是村长村主任,只是,这两个身份,不断的在两个人身上轮换。
“这个我也知道一点,香坊村在镇里各种先进没少拿,惟独是经济建设这面红旗从来没拿到过。”董兰对罗秀的观点表示同意,“我觉得,两个老支书和老村长年龄确实有些大了,思想观念也比较保守,但他们在村里的威望很高,这正是制约了香坊村经济发展的重要原因。”
“你可能只是说对了一部分。”罗秀说道,“但据我这些年与香坊打交道的感觉,这个村的情况之复杂,难以用一两句话说清楚。反正,我就劝你一句话,香坊的事,你最好躲清静点。反正你们董姓的人基本都进城了,留在村里的没几户,基本上是中立国的待遇,和哪个姓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他们斗来斗去,也涉及不了你们董姓人的身上。”
“可我是香坊人啊,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香坊群众一直这么穷下去。现在还好点,周边的村子不算发展得很好,但也明显落下了一截,等再过几年,其他村子都发展起来了,村里通大路老百姓住楼房村民福利大幅度提高,而香坊村呢,恐怕到时还是连村路都修不好,那香坊人的脸还往哪搁,所以,我才要退伍回村去工作!”
让罗秀一激,董兰一激动,把一直告诫自己不能说的话说了出来。
罗秀可不是五叔,当她明白董兰还真的要回村里去,当即拨通了董芳的电话。她知道,在这个世上,董兰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但不能不听她姐董芳的话。都说长姐如母,她这个大她三岁的姐姐,可比母亲还操她的心,也比世上任何母亲对她好。
罗秀这个电话,算是把火药桶给点着了,正带着两个孩子要去公园的董芳,当即安排婆婆带孩子回家,自己则拉上丈夫开车直奔香坊,还没到吃中午饭的时间呢,一场“批斗会”就在董家小院摆开了。
当董芳在电话那头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按了电话后,董兰知道,自己这回才是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大考验了。原本她是想等自己回村工作事情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告诉姐姐,可罗秀这电话一打,一切都悬了。因为她知道,一是姐姐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回村里,二是姐姐要是和她翻脸,她根本招架不住,只能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