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1月28日,周五,天气阴有小雨。北京,通州区香坊村。
把车在村口宽敞的路段停好,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看着弯曲狭窄的村中道路上满是泥泞水坑,董兰眉头拧成了麻花。
打从1990年3月参军入伍后,每次回老家,董兰都是满心欢喜,离家越近,兴高采烈的劲就越浓。可这两年,离家越近,心情反而越沉重了,尤其是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的村子进入眼帘时,董兰的心就像从村口百年断桥上掉下的青石板一样,一头扎在河泥里,都不知道有多沉。
“五叔,您忙呢?”
董兰没有直接回自己家,而是先拐了弯,到了五叔家。五叔董朝阳六年前退休了,把自家院子里的菜地整理成了一个小花圃,这会穿着件雨披,正在高高低低的花树丛中埋头修剪枝条。
“哎哟,闺女,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呢。”五叔抬头看到董兰,赶紧放下手中的花剪,看了一眼手表,“你三点给我打的电话,这才四点一刻,平常路上不都得两三个小时才到家的嘛。”
“五叔,您是不知道,昨儿开始,五环全线通车了,我从八达岭高速下来,直接上五环奔京沈高速上咱家,一路上根本不堵车,双向四车道,麻溜的快。这不,我特意给您买的包子都还热乎着呢。”
董兰把手里的纸袋子递过去,说道。
“啊,五环都通了?”
“你这一退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紧着弄这些个花花草草,连电视新闻都不看了,前年北京申办奥运会成功了你都不知道,五环通车你不知道算个啥,亏你还算是个北京地界上的人,还是曾经的党员干部。”
这时候,五婶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数落了五叔一通,一手接过董兰手中的纸袋子,一手拉着她的手,把五叔撇在院子里就往屋里走。
“咱香坊和北京有关系吗?明明是和香河廊坊更亲近嘛,名儿都是俩地方的结合体,嘿,还非得说自个儿是北京人。”
五叔让五婶一数落,有点拉不下脸,摆了两下手中的花剪,拿出香坊人的招牌自嘲给自己找台阶。
五婶哪管五叔的反应,只是搓着董兰冰冷的手背,心痛的说道:“兰兰,你五叔说你要回来,我刚杀了只鸡,这毛鸡都还没收拾好,你就到家了。来,来,快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今年寒流来得早,雨一下,可冷着呢。”
“五叔,您也进屋吧。”
董兰被五婶拉着进屋,扭头冲还站在院子里的五叔喊道。
“你别管他,他现在巴不得连睡觉都在院子里,还说什么研发新品种----得,我也搞不明白他那么些事,随他去吧。”五婶却不由分说的把董兰拉了进去。
“婶,我有事要找五叔商量呢,您还是让他进来吧。”
董兰知道,别看五叔在村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整个香坊村老一辈就出他这么个大学生,而且全村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十几号人中,也数他的职务等级最高,可是,在五婶眼里,他永远是那个上课时偷偷从背后给她塞纸条的大男孩,只要她一瞪眼,保准五叔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