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繁和杨青生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几句,加上有会议**员林帆在背后悄悄佐证着,没多会,一桌子人就大致明白了刚才会议室里都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讨论集中出租方案时,与会人员中的分歧出现在出租的时间方式上:一种是坚持要五年至十年一租。这种方案的好处是,好招租,同时村集体的收入也有长远保障;另一种则是一年一租,隔年集中出租的土地村民可以要回去自己种。
坚持第一种方案的,自然是杨青生和孟庆繁。这一回,俩老头公开站在同一条战壕上,并且是旗帜鲜明的表明同一立场,这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开始向第一种方案有利的方向进行。
俩老头同台唱戏不唱反调,这样的情况,在香坊村的各种会议上并不多见,所以,林帆当时看到的情景是,“虽然不少人是有不同意见的,但杨姓的看一眼杨**,孟姓的看一下孟主任,张张嘴,然后又都闭上了”。
“我正想着呢,我这**员,这种不出声的语言要不要记下来呢?”林帆坐在刘彩凤的边上,悄声向她请教。他这与其说是请教,不如说是描述现场,“就在我愣了一下神的功夫,民兵连长杨华站了出来。”
“在座各位叔叔、伯伯、爷爷们,按理说,我不是村两委的,也不是村民代表,只是列席参会,没有发言权,但是,我还是想说几句心里话。”杨华看来是实在忍不住了,“我个人认为,一年一租的方案是比较符合民意的,能够较好的维护村民的自身利益。”
“这里没你什么事----”杨青生看杨华站出来,而且还反对第一方案,当即冲他挥手,示意他坐下不要说话。
“杨**,请允许我把话说完。”
可没想到,杨华却打断了杨青生的话。这样的事发生,绝对让与会者大跌眼镜:要知道,杨青生不仅在香坊村里是权威,他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不仅是杨华,连杨华父母在杨青生面前也从来不敢轻易说一个“不”字的。现在,在这么严肃的会场上,杨华当着大家伙的面顶撞杨青生,照着平常理论理解,简直可以用大逆不道来形容。
“爷爷,您还记得那一次去公司看我吗?当时我正在街上发传单,经理以工作时间内不得会客为由,拒绝我回去见您一面。要知道,那回您是天擦亮就出发,骑了三十多公里农用车,坐938再倒121,然后赶987再坐三蹦车,折腾了六个小时才到我们公司的。等我发完传单回到公司,传达室的人告诉我,您就坐在大门外等了三个小时,说是怕赶不上最后一趟公交车回家,不得不先家走了。后来,这事您说起过好多回,认为公司里的人不讲情理。可是,人家企业就是这样的,人家只讲经济效益,哪管你什么心理感受?”
说着,杨华哽咽起来。
“而且,那仅仅是您的一次感受。因为怕您知道了心里难受,我极少和您说在外面打工的事情。去年,您让我回村来,说是您和我爸年纪都大了,地里活干不动,我得学着种地。当时您和我说的话,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楚。您说,天大地大,哪都能荒,自家的责任田不能荒了。您一发话,我隔天就家走了。现在我想说,之所以说回来就回来,除了您说的在理,还有,就是因为替人打工的日子真的太难了。那两年时间里,真的如林森哥说的那样,困了累了受气了,就想想家里的亲人,想想在村里的日子,想着要为家人争口气,也就坚持下来了。既然家里急需我这个劳力,那我回来也是义不容辞的。
刚才大家讨论的时候,我在想,我打工在外的那会,家里有亲人可想,有心疼着我的爷爷念叨着。可是,爷爷,你想过没有,村里责任田荒掉的人家,基本上是家里没了老人的。也就是说,在香坊,他们没有了最亲的人,那几间老屋,几亩责任田,就是他们的根。
在座的各位,除了我爷爷和庆繁爷爷之外,大都是在外打过工的,因为各种原因现在回到村里了。因此,我相信,我说的,大家心里都有体会。所以,在这里我恳请大家,把现在扔在外打工的人的根留下,给他们留下回到村里来生活的理由,让他们时刻明白,他们永远是香坊人。要不然,他们哪天回到村里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了!”
杨华说的,和在村民大会上孟林森说的差不多一个意思,但在大家听来,意义却是颇为不同。说真的,孟林森出门打工那么些年,极少回村,尤其是父母去世后,这五年时间也就回来过两趟,清明节给父母上坟回来的。因此,要不是今天会上他站出来说话,估计不少香坊村人都忘了香坊还有这么个人。可是,杨华不同,他是杨青生的孙子,是杨姓一族选定的族长接班人,他说出这一番话,自然是听着更为入耳。
当杨华说完之后,会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杨青生。
杨青生则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端坐在那里。
一开始,杨华说话的时候,他还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的。一个多小时前,杨华在村民大会上沉着冷静应对,用最佳方案阻止了混乱场面事态进一步恶化,这样的大将风范,让杨青生心里大为安慰。但是,现在杨华却指着自己说,在场的人,除了他杨青生和孟庆繁没打过工外,其余的人都在外打过工,却让杨青生深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