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你这不是和村里抬杠吗?”其实,杨青生怕的就是村民这种带点无赖色彩的做法,如果连老实憨厚的孟林森都玩起这手法来,那肯定会有一批人跟进,所以,他马上就接过了话,打出了自己的“王牌”,“这次算我杨青生舍一张老脸,拜托各位了,算是大家伙儿为村里做件大好事。”
杨青生七十几岁年纪了,台下的人基本上比他年青,杨姓的村民更是多半是他的后辈,所以,他这张悲情牌一出,台下不少人一直持反对意见的人,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他们或许心里清楚,与台上眼睛里噙着泪花的老者相比,他们的格局与境界真的差得太远。毕竟,杨青生所作所为,其实真的是为村里好,这也是大家内心公认的。
然而,孟林森却没有坐下去,他依旧站在那里,似乎内心也是极为矛盾。沉默了一会,他再一次开了口:“杨**,说句真心话,您和我庆繁爷爷的心情我很理解。可是,你们有没有替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人想过?”
说着,孟林森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村里在外讨生活的人不少,估计我算是跑得远的,上千公里出去了。可是,跑得再远,我心里知道,自己还是香坊人。为什么?只因为在香坊有我的家,有我的地。虽然我在家种地的时间并不长,但睡觉做梦的时候,梦见最多的,就是春种秋收的日子。每每干活累了,我就想,趁着年轻,再干两年我就回香坊种地去,安安生生的过田园生活。
可能有人会说我骄情,明明在外面打工混得好好的,哪里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在这里,我想说一句,各位叔叔伯伯们,在外打工的日子,真的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好。我在南方,租了一间二十多平米的房子,租金就得300多块一个月,还冬冷夏热的,一到冬天就特别想念香坊家里的土炕。平时里,为了省下几个钱,不敢吃不敢喝,还时不时要受着老板的白眼。”
“是啊,哪个打工的人容易啊,为挣几个钱,谁不是过着低声下气的生活?”
“就是,人在外头混,一想起自己还是有几亩薄地的人,心里头就是暖和和的,这责任田,算是我们这些打工人的精神支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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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有个叔叔的话,说得太对了。对我们这些在外漂泊的人来说,责任田真的是内心的安慰,是生活的精神支柱。”孟林森听到身边人的议论,哽咽着说道,“大家都知道,我的父亲和母亲去世有五年多了,这几年,我家的地其实一直想委托人种的,但现在村里有闲余劳力的人不多,加上这几年我也没怎么回村,所以暂时荒在那里了。我刚才说,万一哪天我回村里来,还真不是一句假话,最近,我就寻思着什么时候回来做点什么呢。
这次,我请假回来参加村民大会,为了赶上时间,特意坐了飞机回来的。这一趟,小两千块钱呢,图个什么?我就是不想失去自己的土地,不想失去精神支柱。所以,杨**,我想给村委会打个保证,我家的地,我自己想办法给它种上,您看可以不纳入这次置换集中的范围内吗?”
听了孟林森的一番话,杨青生心里也是很感动的,但是,如果照着他的说法,万一其他人也跟进,那这一次村两委的计划就完全泡汤了。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做通孟林森的思想工作,让他支持村里的工作。这孩子打小懂事,人也聪明,只要工作到位了,应该没问题。
可是杨青生的脑子还在转着呢,底下已经呼啦啦站起来一片人,个个附和着孟林森,纷纷表示自己负责自家责任田的复耕复种。
看着七嘴八舌的村民,杨青生心里当然很清楚,多半人说的话,只不过是应个景罢了,哪里会有人真去复耕复种,顶多就是做个样子应付一下。看来,自己的准备工作做得还是不够充分,没料到有人会出如此“损招”。
杨青生心里想着,眼睛就冲孟庆繁那边看过去。巧了,孟庆繁也正好冲他看过来,两人这一眼对上,杨青生就明白了,台下这风向突变,绝对和孟庆繁无关。
“这一下算是真的遇上麻烦了。”
杨青生眼睛都闭上了。如果孟林森的想法与孟庆繁有关的话,那这事顶多就是个插曲,而不会是最终结果。孟庆繁也是想促成集中土地出租的,这个杨青生心里非常清楚,方向一致,那就是多走几步弯路的事。可眼下孟林森的方向却显然是与村两委决定相反的,而且,他的保证符合上级复耕复种的文件精神,村里根本不能强制征集他家的责任田。
良久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杨青生心里发了狠,决定还是先表决通过《通知书》再说,至于能征集到谁家的责任田,那就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决心定,办法总比困难多。
想定主意之后,杨青生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台下议论纷纷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