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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族人们交头接耳的话语,孟姓族长心里也是乐开了花。族姓之间,争的就是口气,所以,在给娃取名上,也绝对不能落了后。
寻摸了好久,孟姓族长说道:“杨姓给娃取名青生,硬是想强出我孟家一头,我看,咱家的娃就叫庆繁。一是我们孟姓人比杨姓人董规矩,辈份就是辈份,不乱。二来不论花木还是顽石,都是因世而生,既然都是俗物,那终归落不下一个词,繁荣昌盛。这四个字里的头一个,我娃占头魁!”
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杨姓族长说的那句“八斤小子,大个有威”,传着传着,就成了杨青生的外号“杨老大”。同样的,孟姓族长说的“四个字里的头一个,我娃占头魁”,大伙一传,孟庆繁就有了个外号“孟老四”。村里差不多年龄的人,都管他们叫“杨老大”、“孟老四”,从来不叫名字。
有些事情是明摆在那里的,因此,孟庆繁与杨青生两个人,从小就没有对过路子,在香坊人的印象中,他们两个就是天生的对手,但从来没有人说他们是天生的敌人。“敌人”这二个字,在香坊,也是一种忌讳!因此,别看孟杨两姓几百年来都是暗地里争斗不断,明着却完全是一派和睦相处的景像。这样的情形,体现在孟庆繁与杨青生身上的,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小时候,俩人同上村里的私塾,坐的就是邻桌,而且,这两个人都不是让私塾先生省心的主,一看到《三字经》,两个小家伙顿时两个头四个大。这还不是主要的,更要命的是,杨青生人高马大,爱打架,逮谁都惹;而孟庆繁虽然个子小,但心眼多,时不时就捉弄上谁了,他们两个一闹,整个教室都是鸡飞狗跳的,所以,每天开课不到一刻钟,先生就要把他们两个一同赶到门外罚站。
私塾设在村东头,即现在董朝中家还要往东去一点的地方,门外就是一汪清碧的运河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连芦苇杆糊的墙都早没影了。
不过,要论起来,香坊更早先的私塾不在这,而是设在村中间。那时候的香坊私塾远近还有点名声,一溜四间瓦房,先生都有两个,一文一武。与所有和皇家沾点关系的地方一样,带着名号的香坊私塾也是在皇恩浩荡中建立起来的,所以,还取了个响亮的名字:书香坊。当然,同样与所有和皇家沾点关系的地方一样,香坊的私塾也是没落在帝国王朝烟消云散的时代里。那会,孟庆繁和杨青生都还没出生呢,所以,在他们两个的记忆里,私塾就是芦苇杆搭的草房子,先生是北平城里逃战难出来的老先生。
与杨青生一样,孟庆繁感到最惬意的时候,也是被先生赶到门外罚站。这一点,算是他们两个一生中少有的共同认可的事情。
先生老了,没九十也得有八十了,所以,不论春夏秋冬,一过晌午时分,他准是要趴在讲桌上睡那么一会。这时候,一向要被赶到门外去罚站了的孟庆繁和杨青生就快活了:他们会长了翅膀一般飞到各自的“天堂”。
这时候,孟庆繁面前是一片花花草草。这是他从父亲的花房里偷出来的种子种的,皇恩是随运河水远去了,但香坊的花木却依然还有人在种,毕竟,这是他们赖以谋生的手段。孟庆繁从刚学走路起,基本上就是在花房里玩,慢慢的,他也对养花种草有了浓厚的兴趣。
与孟庆繁不同,杨青生则是几个箭步,“蹭”的跳上一头大公牛的牛背,然后得意洋洋的往芦苇丛深处而去。没有人知道杨青生骑着大公牛在芦苇荡里干了什么,但他对养牛的痴心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可以这么说吧,杨青生的这一生,与牛有着紧密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孟庆繁总会在村东头这块地方看到杨青生的原因:他每天都会起早到这边来放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