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当时好吓人,大头倒在地上,脑袋下面,还有后背那块,都流了好多的血,我伸手指凑到他鼻子跟前试了一下,不过,我可能手还离得好远的,所以没感觉到有气出来----我----我本来想和祥子送大头去医院的,但是,祥子把那些花苗毁了不少,怕大头醒来后,或者他的那些兄弟知道了,会把祥子活活打死的,所以,我们就想着先跑了再说----”
“你倒是说清楚了啊,这人死没死,还能乱说的?再说了,你们家走有屁用,当时应该赶紧送医院去,兴许还有得救也不一定。”听孟萍萍说得吱吱唔唔的,孟庆繁当即火更大了,转头冲孟萍萍嚷嚷起来,“赶紧麻利儿的,你也一块去,早点自首还能落个坦白从宽。”
不过,董兰倒在一边听出点道道了。一是那个被打的未必就死了,二是从孟祥子砸了不少花,听出他打人或许是事出有因。于是,她把孟萍萍扶了起来,“这样吧,你把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一遍,兴许还有解决的办法。”
在董兰和花婶的安慰下,止了哭泣的孟萍萍说开了。
原来,这家苗木公司,是她们新换的一家。之前,她们一直是帮一家做园林的公司做,到了这家公司后,改成了做盆景花木。孟祥子的工作,是做土,就是从棚里把花木苗移出来,种植到盆子里去。
前几天,给客户送盆景的人生病了,老板就让孟祥子顶替给人家送过去。结果,到了人家那里,客户随口说一句:“师傅,你们送来的盆景,一开始长势特别茂盛,可从来没有活过隔年的?”
孟祥子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听人家问了,就回答道:“不可能,这些盆景都是最好伺候的,随便浇点水,不说活百年,活十年八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对方一听,就不服了,把孟祥子领到室外,在一个角落里,指着地上扔着的堆如小山的花盆子说道:“你看,这是我们公司这两三年换下来的花盆,没有一盆活过隔年的。”
在事实面前,孟祥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等他回到公司之后,开始琢磨开来了,当他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每次盆景花送出去之前,老板大对都会偷偷的往土里加一层颗粒状的东西。以前他没注意这细节,于是,他就把那些特殊的“土”悄悄取了一点出来,研开一看,才知道,那居然是“神仙土”。
孟祥子伺候花可不是一年两年了,当然知道行业里有一种习惯:遇到有短期摆放需求的客户时,为了应景,会给花加施一种特效药土。因为施了这种土之后,不管是草还是花,短期之内会生长得特别茂盛,但生命周期却大打折扣,所以,养花的人管这种催效的土料为“神仙土”。可是,因为那种土不仅对花木有害,其挥发出来的气体,还会对人产生危害,所以,一般室内摆放的盆景,是不会放这种土的。而且,因为这种土料对人体有害,已经被相关部门严令禁止使用了,一旦被查到,将会被处以高额罚款,情节严重的,还将追究其刑事责任。
孟祥子这时才知道,为什么从这家公司里出去的盆景,都是活不过隔年的。想到人家买盆景都是放在室内的,这样做十分不道德,于是,今天下午老板又往孟祥子刚刚换好土的三百多盆花中埋“神仙土”时,他就过去责问了。可没想到,老板当即反驳说,这是行业里的“潜规则”,同时还反问道:“照你说的那么做生意,一盆东西十年八年它都不死,哪里还有人再买我们的盆景,做这一行的人不都得饿死?”
“可这些花都是我一盆盆弄出来的,你往里加‘神仙土’,就是让我跟着你做害人的勾当,这些花不换土决不能送给客户。”
可孟祥子的犟劲上来了,和老板争执起来。当他看到老板不管不顾的把盆景往车上装,气不过来,操起把铁锹就几十盆花木给砸了。于是,就产生了后面的打架事情。
“往人家买的盆景里放‘神仙土’,确实是该打!”
听完孟萍萍讲的事,孟庆繁也是异常生气。他是老花匠了,从小跟父亲学习花艺,虽然这四十多年没伺候花草了,但花匠的道德意识还在。
“庆繁叔,瞧您也糊涂了。那老板做得再不对,祥子也不应该打人啊,他可以去举报呀。”董兰对所谓的“神仙土”倒是似懂非懂,但她从孟庆繁的态度里,却也感觉出来了,孟祥子做的其实是一件正义之事,只是方法错了,“眼下,当之务急的是,需要搞清楚那个大头老板究竟怎么样了,我们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照你的意思,是先不要自首?”说到这里,孟庆繁又反应过来了,“可万一人家真死了,公安找上门来,那我们自首的机会都没有了。祥子是失手打了人,属于误伤,但他没把伤者送往医院去,而是选择了逃跑,就和开车撞了人逃离现场一样性质啊。”
孟庆繁的这一番分析,让董兰不得不佩服起来。毕竟还是有数十年工作经验的村领导,知法懂法更是有极强的守法意识。
“庆繁叔说的有道理。”董兰附和道,“那我们赶紧去派出所吧,我也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