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兰的态度,显然是极大地鼓舞了林帆的信心。毕竟,在他眼里,董兰这个驻村干部,可是领导级别的,这样的人物都对自己如此不耻下问,自然是相当的瞧得起人。因此,他也 不客气了,收起刚刚在董兰面前那副羞羞涩涩的样子,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开始说开来。
“如果用一句形象的话来形容,那么,杨**和孟主任在香坊的地位,就好比是古希腊神话里的两个人,太阳神和雨神,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给人一种挺困惑的感觉。要说缺了谁吧,估计这村子就像塌了半边天,啥事情都运转不了。可是呢,当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却又总让人觉得其中一个是多余的,因为什么事情经他俩一碰面决定,都要打上折扣。所以说,他们两个没有正常想像的那样正常。”
打开话匣子,董兰才知道,这林帆还是个讲故事的高手。
“比如说呢?”
董兰的兴趣被提了上来。她在村子里三十多年了,还头一回听人这样说杨青生和孟庆繁,或许正是验证了那句话,当局者迷,只有旁观者才是清醒的。初到乍来的林帆,于香坊而言,自然还是个局外人。
“这个嘛。就比如说,小卖部孟老板的父亲孟老爷子,前段时间,也就是去年年底,他终于评上低保这件事吧。孟老爷子家的情况,想必您比我清楚,虽说他有三个儿子,但老大是残疾人,肢体三级;**呢,一儿一女都正在上中学,自己平时靠给人打零工赚钱,家里开支也是紧巴巴的;就老三脑子活络一些,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部,算是个超市的样子吧,有点正常收入,可他老婆身体也不太好,镇上的卫生院管不了,所以时不时的要往城里的医院跑,一年开销也不少。
不过,日子紧巴归紧巴,三个儿子倒是都孝顺,老大每个月领了残疾人的抚恤金,第一件事就去割两斤肉回来给老爹送去,**老三也从来不亏欠老人的粮食和零用钱,要是搁我们山东老家那边去,那绝对算不上是贫困户。但是,咱这是北京啊,农村人口人均收入高,所以,要按上级定的标准评,孟老爷子早就该评上了。
可是,怪事就出现了。村民代表每年评议低保户增减,孟老爷子总是差一票评不上,连续多年都是如此,不多不少就差一票。村民们心里都亮瞠着呢,这一票差谁呢,就差杨**二弟那一票。咱香坊的群众评议制度可是落实的严实着呢,差一票就是差一票,自然就是报不上去。当然,村里老少爷们心里都清楚,杨**那一票,还不是杨**说了算的?
先搁下孟老爷子这事不说,咱再提一桩奇事,那就是杨华入党的事。
这杨华是刚才说的杨**的亲孙子,他二十岁就是村里的民兵连长了,年年是入党积极分子,连续多年向组织上申请,要说他入不了党,可能在外面说,那谁都不会信。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每次支委研究时也总是差一票。虽说这支委投票,和村民代表投票不同,是不计名的,但大家心里都没明白,香坊村二十七个党员,五个村党支**员,孟姓三人,杨姓二人,明摆着的,肯定是孟姓全部没投同意票。董姐,换你来说,这其中没咱孟主任什么事,谁信?
咳咳,补充一下哈,杨华那事闹腾的时候,杨**不是**是主任,孟主任才是**那会他不是主任哈。
去年年底,村两委改选,改选前,两位领导先开了个闭门会,不久,孟老爷子的低保资格审查,先在村委会的村民代表会上过会了,杨主任亲自登门给孟老爷子送的表格;没隔两天,杨华预备党员的资格审查也过了,孟**还担任了杨华的入党介绍人。要说这样的结果出现在改选后,原先的杨主任变成了杨支书,孟**则变成了孟主任,那大家都还能理解,偏偏就是在这之前。所以,孟姓的村民们都说,杨**人好,是他做通了自己二弟的思想工作,放弃宗族之间的矛盾与偏见,同意了孟老爷子的低保待遇报批。同样的,杨姓的村民也说,孟主任没有宗族观念,主动帮助杨华成长积极向党组织靠拢,且不把疑难问题留给下一任,在换届之前解决了杨华入党的问题。
董姐,你说,这两位领导的领导艺术,是不是已经达到了一定的艺术境界?”
说着,林帆还砸了砸嘴,着实感叹了一番。
“小林,这都是你在小卖部里听到的?”
董言早已经是听得直摇头了。说实在的,她这半年来,一直在搜集村里的消息,林帆说的这些事,她虽然有所耳闻,但绝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道道。村里杨孟两姓之间相互制衡,这已经不是新闻,但把事情做得如此明显,还真有些出乎意料。这岂不是把党务村务工作当成儿戏,玩弄于股掌之间嘛!
“也算是吧,我是把听到的零零星星的信息,自己汇总出来的。”林帆笑了起来,“董姐,我们这是聊天,您听了就过了,可别去问两位村领导。”
“这个我知道,总不至于把你给卖了。”董兰宽慰着林帆,“再说了,你忘了我就是香坊人啊,你刚才说的事,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也对,我都忘了董姐您就是香坊村的人。”林帆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了,“对了,我光顾着聊天,差点忘了孟主任交待的事了。”